华蕾一听,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阵发烫,羞怒的喝道:“小家伙你胡说什么!谁是……什么爱……不爱了……”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说着,她忍不住踢了蹲在地上的方展宏鞋根一下,嗔道:“的士师傅在等啊,你快点,人家要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一阵发动机打火声——那司机显然对方展宏爱心过剩的人十分不耐烦,现在正是交班、下班的高峰期,有的是人叫车,赚钱都赚不过来,还碰到这个磨叽的主儿,等了两秒看方展宏还没起身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愿意再等了。 华蕾一回头,见车已经开走,不禁埋怨道:“你看你!现在再上哪儿叫车去?” 方展宏回头一看,也无奈的笑了笑,回头对小男孩道:“你看,姐姐生气了。不过不要紧,她不需要玖瑰花。哥哥买了送给别人。小朋友,你的花多少钱一支呀?” 小男孩眼珠子灵动之极的滴溜溜乱转了一番,结结巴巴的道:“两……三块……五……三块五一支!” 华蕾为之气结,摇了摇头,笑道:“小家伙,你可真是个人精啊!也有你这么作生意的?算了算了,姐姐跟你买十块钱的花,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家吧!” 说着,华蕾把自己腰带上的小口袋拉链拉开,掏出一张十元钱地钞票,准备递给小男孩。 方展宏连忙挡住他,笑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裤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今天做好了要被华蕾宰一刀的准备,可谓是行裹丰厚,足足装了一千多块钱。 方展宏一打开皮夹子。那小男孩就盯着钱包里那一整嗒红红的百元大票眼睛发了直。咂了咂嘴。 方展宏取出一张一百块的,低头递给小男孩。道“你的花,哥哥全买了,你听姐姐的话。早点回家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的。” 说着,他一边把钱包放回口袋,一边接过小男孩手里的篮子,里面还有稀稀拉拉地十几支玖瑰花,不过花叶都已经七零八落了,一看就知道是捡花店修剪过毛掉不要的,别说一百块,恐怕十块钱都不值得。 那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百块钱。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很挣扎似的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方展宏,结结巴巴地道:“哥哥……你……好人……真是太好……的人,谢谢你!” 说着。毫无征兆地。小男孩突然整个人扑了过来,抱住方展宏的大腿贴着上面半天没松手。 方展宏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好了好了,你快……” 话没说完,那小孩猛得一下松手,疯也似的跑了,转眼冲上了天桥,扎进了人堆里。 “这孙子,一惊一乍的,怪怪的……”方展宏一边笑着,一边习惯性的双手插着裤子口袋,转回头刚要对华蕾说点什么,猛得脸色大变! 华蕾一见方展宏这副错愕和惊讶还带着一点疑惑痛心的表情,立刻下意识地反应了过来,叫了声:“糟了!” 话一出口,方展宏只觉得鼻畔香风略过,眼前一花,只见华蕾在人群里穿花蝴蝶般左一闪右一拐,转眼也冲上了天桥。 方展宏来不及说些什么,连忙拼了老命推开周围的行人,跟着华蕾后面往天桥上冲去。 那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到天桥地另一头台阶下,大概自认为自己安全了,连忙鬼鬼崇崇的找到一个垃圾桶在旁边蹲下,兴奋地双手颤抖,抖抖梭梭的拿出刚偷来的方展宏的那个钱包,打开皮夹子看着里面那一大嗒百元大钞,激动的泪花涌动。满脸通红。 谁知没等他来得及把钱取出来,再把方展宏的钱包丢进垃圾桶,偶一回头,只见天桥上一道黄色的人影快得象阵风一样越过五六级台阶跳了下来。 他心知要糟,站起来刚要逃跑,只觉得脑后一紧,已经被人整个拎着拉退了几步,惊惶的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真难想象,她穿着裙子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的。 华蕾一把拉着小男孩,把他直拉到大路上,一看他手里还捏着方展宏的钱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钱包,扬起手来就喝道:“你!你有良心没有?小小年纪就做小偷,长大了怎么办!” 那小男孩手里一空,发觉钱包已经被拿走,到手的一大笔钱又没了,他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逃跑和坐地撒赖的意思,却只是慢吞吞的抬头看了看华蕾高高扬起的巴掌,一脸茫然的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然后就地一蹲,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尽量护住自己小小的赢弱的身子,静静的一动不动。 华蕾一见他这样,反而愣住了,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孩,手臂和肚子后露出的肌肤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和淤肿,不由的慢慢的垂下了手,心里一片恻然的酸楚——这个孩子,要挨过多少欧打和难以想象的苦难,才会养成这样的一种反应…… 正想着。只见头上脚步声下,方展宏前脚后脚也赶到了,手里还傻科科的捧着一篮子磕碰地更加残破的玖瑰花。 方展宏跑到华蕾和小男孩面前,喘了一口粗气,冲华蕾一翘大拇指。道:“女侠!你强!佩服佩服,拼了老命也追不上你,厉害!” 华蕾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孩子,心里象堵了一块似的——这世道,有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几万几万的骗钱,可有得人,为了几块钱受尽欺凌、饱尝苦厄。不公平,太不公平。 想到这里,华蕾没好气地把钱包往方展宏怀里一丢。道:“钱没丢,别为难他了。走吧!” 方展宏连忙接住钱包,赶紧打开先找自己的身份证和工资卡,看看都在,才松了口气,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孩,也真是可怜。 方展宏想了想,蹲在地上,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道:“算了。你起来吧,我们不打你!下次可不能再偷钱了,你……” “不要打!不要打……求求你们!” 没等方展宏讲完,天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恐感叫,吓了方展宏一跳。 他和华蕾同时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天桥上跌跌撞撞的跑下来一个衣着和小男孩差不多的小女孩——这女孩不过十一二岁上下,看着比小男孩略大一些,一样也是脏得看不清本来的容貌了,蓬头垢面。 小女孩踉踉跄跄地从天桥上跑了下来,一把拉住小男孩,伸开双手整个的把他护在身后,两行晶莹的眼泪流过肮脏的脸颊,露出小女孩晶莹白皙的肌肤来。 “别……求求你们!先生小姐,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别打他!别打我弟弟!”小女孩惊慌恐惧地眼睛一直打量着一脸愕然的方展宏和华蕾,不停的苦苦哀告着,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求求你们!如果他偷了你们的东西,你们就打我好了!我比他大,我可以挨打!你们别打他,好不好?他已经挨了好多次打了,流了好多血,他不能再挨打了……是他不对,请你们打我吧,我是他姐姐……” 方展宏和华蕾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出来吃个饭,发生这种事,碰到这么一对可怜的姐弟。 “妹妹,你起来。你放心,我们不打你。”华蕾柔声说道,一边蹲了下来,怜惜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姐姐,她伸手在自己身上习惯性的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穿了裙装,没有口袋,今天除了几十块钱,什么都没带,自然更没带纸巾什么的。 正尴尬地时候,恰好手边就出现了一张洁白的湿纸巾,抬头一看,却见方展宏微笑着拿着一张消毒湿纸巾正看着她。 华蕾心里不由自主的一热,突然想到,这个活土匪,倒也还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挺细心地。 华蕾接过湿纸巾,小心的帮小女孩擦掉了脸上地泪水和污垢。微笑的问道:“小妹妹,你告诉姐姐,你们妈妈呢?爸爸呢?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吧!” 小女孩抽噎着摇头道:“没有家了。爸爸和妈妈在工地上打……打工……我们的学校被封了,说是违、违规、违、违法、法了……妈妈病了……医院说,妈妈、妈、妈妈……妈妈要是再不交医药费,就要把妈妈出、出……出院了……姐姐对不起,我们不是、不是……呜呜呜……我们不是小偷……我们不是小偷,我们真的不是小偷……” 不知怎么的,华蕾还没有哭,方展宏站在她身后,听着小女孩的话,心里却象被刀绞了一样,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刺在心里最柔软最酸楚的地方,眼泪刷得一下就落了下来。 华蕾连忙不住手的给小女孩擦着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完,自己也跟着鼻子发酸了起来。 小女孩好突然定了定气息,说话连贯了一点,道:“爸爸去找工作,我和弟弟也要找事情做……我在天桥和广场上给人家唱歌、表演……弟弟,弟弟去花店捡他们不要的花。用纸包好来卖……他昨天偷人家的钱,已经被爸爸打过一次了,他太小,不懂事,妈妈肺炎。要花很多钱……哥哥姐姐,对不起,真得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方展宏大声说道,音量大地把华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看见这个一米八零的大汉满脸的眼泪,象个山一样的笨熊似的手忙脚乱地蹲了下来,差点挤坏了放玖瑰花的篮子。 方展宏蹲了下来。拿着自己的钱包,道:“小妹妹,你弟弟没有偷钱。是哥哥刚才买他的花。忘了给他钱了。所以追过来给他。你看……” 说着,方展宏想也不想,把皮夹子里的一千多块整把抓了出来,放在手里卷成一团,然后左右张望到处找了找,终于眼睛一亮,在那个放玖瑰花的篮子里拿起一束花,把包着花枝尾部的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纸取了下来。迟疑着拿在手上看了看——那上面好象还花花绿绿的有些字。 方展宏定神看了看那张纸,长长的叹了口气。把那卷钱用那张纸细细地包好,郑重的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嘱咐道:“拿好了。小妹妹!一定要拿好了,现在马上回医院,交给妈妈,或者爸爸!记住,谁都不要理,直接交给大人,给妈妈交医药费,知道不知道。” 小女孩和小男孩姐弟俩完全傻了,两人一脸不敢置信的惊讶,紧紧盯着小女孩手里的那包钱,仿佛少看了一眼,这一切就会象一场梦一样,突然全消失不见了一样。 小女孩紧紧地攥着那包钱,几乎要把钱攥出汗来,终于回过了神来,疑惑的看看了方展宏,又看了看华蕾,连忙使劲的鞠了一躬,拉着弟弟转身就跑。 望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人群中,终于望不见了,华蕾有些怅然的回头看了看方展宏,忽然觉得这个人非常的陌生,忍不住脱口道:“就……就这样了?” “啊?什……什么?”方展宏还没有从刚才的激荡心情中回过神来,本能的回头应道。 “大哥,那可是一千多块钱啊!你太阔绰了吧!”华蕾忍不住道:“你居然就把钱包里所有的钱就这么给他们了?你就不怕,这是两个职业的小乞丐,编了个天大的谎话故事来骗你地钱?” “不会的。”方展宏叹了口气,摇头道。 “切,滥好人!”华蕾一言出口,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地。怎么偏偏一开口就是忍不住要和方展宏抬抬杠,怄怄气也是好的。 “刚才要不是你同情心泛滥,钱包能被偷吗?谁知道不是个连环套?”华蕾还是忍不住抢白道:“你啊,就是个冤大头,哼!” 方展宏知道她是小女孩心性,也不和她争辩,蹲下去提起那个放玖瑰花的篮子,随手双拆下了张包着玖瑰花的纸,捋平了伸到她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华蕾不明所以的拿过来一看,顿时楞住了——一张医院的红章绿字催款通知单。 华蕾入下这张纸,好奇的向蓝子里看去,只见里面皱皱巴巴的纸露出东一片西一角,看样子不是催款通知单就是医院的处方、清单一类的东西——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估计连张象样的纸都找不到。 “那……那你也应该带着他们去医院,证实一下。”华蕾不服气的强辩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把钱不小心弄丢了……那么小的孩子,能牢靠吗?” “牢靠的。”方展宏恻然道:“一个能那么爱弟弟的小女孩,自然会拼命保护能救妈妈的钱。这么小的孩子,正是最敏感的心理时期,我们硬要跟着他们,会被以为不信任他们,把他们当作骗子或者小偷的!” 华蕾吃惊的看了看方展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对啊,这个人……应该是反派啊!他帮着黑学校骗我们的钱啊!怎么……现在看起来想个好人似的? “没想到。你连这都能考虑到。”说着,华蕾的语气竟前所未有的柔和起来。 “那是。”方展宏笑道:“因为,我也有过被人家当作骗子地经历。” 华蕾一征,忍不住哼了一声,刚要抢白,突然听见耳边一阵急促的喊声——“哥哥姐姐。哥哥姐姐……” 两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远远的那对姐弟又气喘吁吁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这两个小孩,又怎么了? 方展宏和华蕾刚要发问,小姐弟俩已经跑到他们面前站定,姐姐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包钱。 “哥哥、姐姐……”这次倒是小女孩先开了口,叫了这两声之后,突然来了个非常正式的鞠躬,道:“姐姐说,你给的钱太多。我们不能白要,我们唱歌跳舞还给你们……” “唱歌跳舞?还……什么还?”华蕾愕然。 小女孩认真的道:“我和弟弟、每天晚上都在天桥上、公车站、广场上给大家表演。唱歌和跳舞,赚钱给妈妈治病。还有买吃的……哥哥姐姐,我们唱得很好的,真的很好的。” “好啊好啊!”方展宏拍手笑道,回头和华蕾相视一笑,心里无限温暖,微笑着低头对他们道:“欢迎欢迎。” 小女孩和小男孩互相看了看,姐姐嘴里还叫着一、二、三、开始! 两个小孩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人潮熙攘的北太平庄下边唱边跳了起来……一开始,他们还唱了一两道别扭之极、荒腔走调地的大人的歌。渐渐地,小孩子特有的童真和快乐便在歌声中显露了出来——他们开始唱起各种各样的儿歌童谣,还有得是用他们家乡的方言唱的。尽管华蕾和方展宏都听不懂他们唱得是什么,却深深的被他们感染着。 姐姐一边唱一边跳着自编的几个不停重复的笨拙的舞蹈动作。弟弟一边唱一边认真的用脚打着拍子,有时候不小心打错了一个拍子或者唱错了一句话,两个就很认真的停下来重新唱一遍。 方展宏和华蕾看着两个小姐弟尽情快乐的唱着、跳着、突然觉得有种温暖柔软的东西在胸口荡漾地,两人偶尔对视的目光中也温馨了许多,华蕾打着节拍,方展宏帮着姐弟俩打着响指——这四个在旁人看来疯疯癫癫地傻瓜,就这么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这个快乐的黄昏。 也不知道唱了几首歌,小姐姐突然停了下来。鞠了一躬,道:“哥哥姐姐,天快黑了,我们要去看妈妈了,我们最后唱一首,就要走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弟弟,用手打了打拍子,两人一起唱道—— 小冤家,你干吗,象个傻瓜? 我问话,为什么你不回答? 你说过,爱着我,是真是假? 说清楚、讲明白、不许装傻! 真个叫冤家相遇路儿狭,我和你是一对儿俏冤家,人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是我哎呀小冤家! 小冤家,听了话,哎呀哎呀! 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眨巴眨巴…… 气的我掉转头,不如回家! 小冤家,拉住了我,这才说话。 张口骂伸手打、没说过悄悄话。没说过悄悄话。你不是倾吐了心中曲?你可知我的心乱如麻? 喊声天,喊声地,喊声冤家! 想着你,盼着你,心乱如麻! 千句话,万句话,喉头打架。 谁知道见到了你,只会发傻…… 真个叫冤家相遇路儿狭,我和你是一对儿俏冤家…… 真个叫冤家相遇路儿狭,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和你是一对儿俏冤家!俏冤家! 一首充满浓郁地方民歌气息的俏皮民谣唱罢,华蕾和方展宏两人竟不知怎么的,都有些忸怩不安起来。 尤其是当听到“真个叫冤家相遇路儿狭,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和你是一对儿俏冤家”……还有“张口骂伸手打,没说过悄悄话……喊声天,喊声地,喊声冤家!想着你,盼着你,心乱如麻!”这几句时,华蕾竟不由自主的羞得满脸通红,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情不自禁的朝方展宏看去,却见他也在笑盈盈的低头望着自己,顿时心慌心跳的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一头扎进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我和你一对俏冤家…… 那对流浪的小姐弟什么时候离开的,华蕾和方展宏都有点不太明白了,只觉得四周围暮色逼人,天竟是渐渐的黑了。 幸亏天黑的及时,华蕾摸了摸发烫的脸,心说奇怪我这是怎么了——要是被这个土匪看见我脸红成这样,不知道该怎么胡思乱想了! 正不知道怎么缓解着微妙尴尬的气氛,华蕾摸站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笑道:“哎呀!糟!” 方展宏也觉得手脚有点没处放,这气氛倒象是当年第一次约女孩子上街看电影时的紧张和不安似的,忽然听她失声大叫,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方……老……师……”华蕾好整以暇的转身背着手,看着他戏谑着问道:“您现在还打算请我去太平涮坊吃涮羊肉了吗?” 方展宏一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钱已经全给了那对姐弟了,不禁哑然失笑,挠着头左右看了看,嘴里道:“不要紧,看看这里有没有银行,我卡里还有钱,取一点出来。” “不用啦!”华蕾笑嘻嘻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只见身后的一排街店里,有一家馆子,招牌上写着“马大嫂酸辣粉、担担面!” 华蕾回头一指那家小馆子,笑道:“我看,还是我请吧!走,吃酸辣粉去!” 正文 第十章 惊梦(上)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4620 九月八日,周一。 一场骤雨过去,北京夏日毒辣辣的太阳,威力减弱了许多,夏末的余热渐渐的离开了这个城市,昭示着丰硕凉爽的秋天就要来临了。 邹晓洁早了起来,才从下铺站起来,就发现上铺的华蕾又不见了,心里觉得十分纳闷。 以前她和自己,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每天早上一起起来晨练,中午晚上都一起吃饭,昨上一起在宿舍自习文化课,然后一起去大草坪——华蕾练枪,她自己和方展宏他们练气声。 可是这几天,尤其是这个周末,不知怎么了,华蕾简直可以用行踪诡异来形容,就连自己都找不到她。 比如今天,邹晓洁觉得自己已经起的够早了,结果起身一看,华蕾还是悄悄的独自溜走,连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下,不知是华蕾,连宿舍里的其他四个女生,这几天也都怪怪的,神出鬼没,看着自己的时候,偶尔还会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难道,因为上次自己发脾气,关起门来点蜡烛的事,把华蕾和她们都得罪了?难道自己被这个宿舍孤立了? 邹晓洁郁闷的摇了摇头,走进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对着镜子把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辫子,选了一个橙黄色的发圈箍住。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象略显苍白了一些,尤其是嘴唇……好象不够血色红润,而且单薄了些。 邹晓洁想了想,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了口红和粉底,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好象那位方老师,特别喜欢女孩们朴素清爽的打扮…… 邹晓洁对着镜子傻想了两秒——也许他在电影学院这种环境呆久了,看惯了各种惊采绝艳的大美女,所以“口味”变得清淡了吧? 想到这里,邹晓洁不由自主的脸上发烫起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这么注意方老师地喜好和对女生的审美趣味了? 邹晓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一排瓷白色的细密的贝齿,用力的咬了咬下唇——略显黯红的嘴唇立刻嫣红欲滴,血色丰润。 恩。很好!效果比口红强多了。 邹晓洁照了照镜子,开心的拍了拍手,看了看时间,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走在小径上,远远的望见大草坪上早起锻炼身体和练声练气的人已经很多了。 邹晓洁一眼就看见了笑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得见的荆雯,她正逗阿姿古丽开玩笑。 邹晓洁漫不经心的带着微笑向自己的同学走去……突然,她象发现了世界第九在奇迹一样站住了,睁大了眼睛—— 只见草坪的另一头,自己宿舍的几个女生。正围着方展宏,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低声的商议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方展宏从一堆女生的脑袋中立起身来,大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女生齐声轰然叫好——叫的最大声的,居然就是华蕾! 华蕾和几个女生说了句什么,大家嘻嘻哈哈地朝方展宏挥了挥手,就象群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跑开了。 世界错乱了? 难道这位方老师,其实是一位神秘主义者降头师?他给华蕾下了降头? 邹晓洁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还对方展宏大加抨击、既不屑又鄙夷的华蕾,今天居然会和方展宏有说有笑——刚才他们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居然还靠得那么近。 想到这里。邹晓洁竟情不自禁的有些失落——象华蕾那样的女孩子,应该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吧? “方老师!”邹晓洁走近了,大声招呼方展宏,并且望着华蕾她们离去的方向,好奇的问道:“刚才……” “刚才什么?”方展宏板着脸道:“今天来得这么迟。还为其他事情分心?赶快练习了!” 邹晓洁一征,连忙抬头看着方展宏,发现他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地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邹晓洁心里一宽,也就没再追问华蕾的事,跑到荆雯她们身边一起练习了起来。 “好,各位,上课!” 早上八点三十分,方展宏提着自己的超大号水壶,里面装着一大壶自己刚才在早点摊上新打地热豆浆,走进教室,边走向讲台随意的大声说道。 看见方展宏走进教室,邹晓洁和吕无忘等人都情不自禁地往前拉了拉椅子。 一个星期下来,他们已经非常喜欢上方展宏的表演课了,这种喜欢,甚至可以用迷恋来形容,除了郝佳,上课的时候还是懒洋洋的要死不活的困倦模样,其他的学生,每天早上的表演课,无一不是兴致勃勃。 方展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表演课的课堂教学,绝对是世界上所有正规学校所开的正式课程中,最不“正式”、最接近游戏的一种课——学生身体力行的参与,并且在参与过程中发现影视表演和自己以前看电影看电视时想象的有天壤之别,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这种神秘感和参与感,再加上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的成就感,很容易使学习表演的人深深的陷入其中。 其实,未必每个人都象当年的周依依那样,是天生的戏痴,也许走出校门后几年时光,表演系的学生们就会渐渐淡忘了当初表演给他们带来的快乐时光——但是身在其中的那几年,却是绝对很容易成瘾的,就象一个空虚的少年又找到了一个能令自己眼前一亮的网络游戏一样。 方展宏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象荆雯、吕无忘这些学生,回到宿舍后是怎么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上表演课时的各种经历的——比如今天谁又出丑了。谁又表现的相当牛叉之类的。 长此以往,或者说用不了多久,那些罢课的学生不后悔、不心痒难挠才怪——毕竟大家都交了钱,人家在教室里玩得那么丰富多彩,自己天天蹲在寝室里闲得生虫,谁都会犯嘀咕。 早晚,这些学生一旦得到一个台阶下,一定会纷纷回到教室里来,乖乖的上课。 不过,邹晓洁的情况和其他学生却有一点点不同。 说实话。邹晓洁一到上表演课的时候,也觉得格外兴奋,但是她却隐隐觉得,她喜欢上这个课,似乎还是因为能见到方展宏这个原因多了一点,对于上台表演本身,她还是充满了畏惧和陌生无力的感觉。 方展宏走到讲台后站好,端起水壶来喝了一大口,赞叹道:“俺小时候就想了,将来有钱了。俺奏拿豆浆当开水喝,而且还得加砂糖,壶里加一勺嘴里还要含一勺,现在这个理想终于实现咧!” 学生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星期下来。他们对方展宏地种种无厘头表现已经非常熟悉了。 “所以说,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了出息做了大明星,那就天天可以喝豆浆咧。”方展宏一本正经的说道:“等俺当了大导演,每天都买两壶豆浆,一壶喝光一壶浇花。” 搞了搞气氛之后,方展宏看了看跟大家一起发笑的邹晓洁,微微一笑,看来她今天情绪不错。 “好,现在开始上课。”方展宏拍了拍手,让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然后道:“光阴似箭,岁月如水,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淌过生命的河床,啊!时光啊你慢些走你慢些走哦咧……各位,话说,不知不觉间,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我们共同渡过了你们各位学习表演的开蒙阶段,你们大家初步认识了什么是表演,并且知道,成为一个演员的先决条件是健康、开放、活泼、坚韧的天性……” “……天性不解放,是学不好表演,做不好演员地—”方展宏接着道:“你们在这一个星期内,已经做了大量的解放天性练习,主要以无实物练习和动物模拟为主,当然了,有些同学掌握的很好,比如荆雯……有些同学掌握地相对比较差,比如那谁那谁那谁谁了……” 邹晓洁听见方展宏这么说,知道那谁那谁指得肯定是自己,不禁低下了头,不敢看方展宏。 方展宏看了看邹晓洁,笑着道:“所以今天,我们要做一个简单的阶段小结,从下一周开始,我们就要开始做复杂的无实物练习和动物小品了。” “作为检验你们这一阶段地学习成果的一个小测试,我们今天要做地练习,是大家以前从未见过的。”方展宏神秘的笑道:“这个练习叫梦境练习!电影学院用来训练演员的方法,大家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了,比如说,为了训练你们的组织行为能力,让你们演一个哑巴,为了训练你们的感知能力,让你们演一个瞎子等等……都是剥夺你们一部分参与和组织行为的感官能力,以求加大训练另一种感官能力的练习。” “今天这个梦境练习,则更加特别,是剥夺你们所有能力的练习!”方展宏解释道:“解放天性地目的,是为了训练你们的信念感,简单笼统地说,就是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角色的能力,而天性是否得到开发和解放地最重要标志,就是能不能在预备开始的瞬间,在进入镜头里的第一秒,就进入这个角色的情境,就完全相信自己就是剧本里那个人!” “……因此,这个梦境训练的方法,是让参与训练的表演者,在一个大景块上躺着,由出题的人,来讲述、或者就在表演者身边进行表演所设计的梦境,表演者必须全神参与这个梦境,因为作为导演,也就是作为老师的我,会在旁边观察,在某一个时候——也许是故事进行到最不容易入戏的阶段,突然叫停,然后叫开始!听到开始口令的表演者,相当于从自己的梦里醒来,必须不秒不停,马上开始随机表演,临场发挥——所说所做,必须符合梦中的情境,必须是角色内的组织行动和台词。” “都听明白了吗?”方展宏笑着看了看六位学生,道:“谁有问题现在问。” “这个有意思!”荆雯听得眉飞色舞,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我来,我第一个!谁也不许跟我抢!” “切!谁要跟你抢?”吕无忘立刻夸张的往后缩了缩,道:“难度这么大,万一老师叫开始,你还在发傻不知道怎么办,还不得被人笑好几天?” 荆雯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这个小丫头,好象什么事情她都冲在第一个,在她的字典里,仿佛永远没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好啊好啊,你第一个来……”方展宏笑眯眯的看着荆雯,道:“你第一个上,演那个做梦的人躺的那张床,你趴在下面,表演的人躺在你背上,来吧,做准备吧!” “哼!”荆雯狠狠的冲方展宏挥了挥小拳头,嗔道:“就会欺负人!不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希罕,哼!” 方展宏哈哈笑着仰了仰头,突然指着邹晓洁道:“今天这个练习,邹晓洁先来!” “我?”邹晓洁吓了一跳,连忙红着脸摇头道:“我……我不行……我没准备好!” “你?”方展宏没好气的道:“让你准备,明年都准备不好,别废话,下场做准备,吕无忘,把最大的景块搬下来,阿姿古丽,去道具间找张床单来。” 片刻过后。 景块横放在练习舞台的当中,阿姿古丽和安田枝子抓着床单的两头,铺了下去——猩红色的床单,看上去跟地毯的颜色很配的样子。 “道具布景都准备好了。”方展宏笑着一指,对邹晓洁道:“上场吧!” 正文 第十章 惊梦(下)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819 邹晓洁嗫喏着看着方展宏,迟疑了半晌——别说是听剧情即兴插入式的表演,就是让她拿个剧本在底下准备一个小时,她也没把握演出来,到时候还得是手脚僵硬,本能丧失…… 不过,看方展宏那副好整以暇笑眯眯的样子,恐怕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邹晓洁咬了咬牙,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整间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慢慢的……闭上你的眼睛,感受……感受……感受周围的一切……” “方展宏此时的声音轻柔而平缓,象个心理治疗师、催眠师一样……” 邹晓洁静静的躺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四下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教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突然!她听见荆雯一声惊讶的低呼!然后,方展宏猛得拍了一下巴掌,带着极强的责怪的意念——邹晓洁躺在那里,情不自禁的微笑了一下,她似乎能看到被方展宏拍手警告之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的样子。 是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方老师安排了什么诡异奇怪的剧情,已经悄悄上演了,才引起荆雯的惊呼? 既然是模拟梦境,那一个人在梦里,应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吧? 邹晓洁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走神,方展宏说过这种心态可是表演的大忌,她连忙收敛心神。努力提示自己要全身放松,集中精力感觉周围的变化,因为剧情可能随时就开始触发了…… 就在她心神渐渐宁定的时候,一直静悄悄地教室里突然有了声响—— 是水声!滔天的大水! 从电影学院录音系的专业合成器里合成出来的声音,通过教室里的巧放大音箱,发出惊天动地、震耳谷聋的水声! 那种声响,在静卧着的邹晓洁听来,仿佛是天空上开了一道口子,整条天河从人们的头上猛得倾倒下来的那种感觉——气势天伦,摧枯拉朽! 然后。汹涌地大水由远及近,那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水声中开始有了各种令人心悸和恐惧的声音!房屋倒塌、树木摧折、牛羊被冲走时发出的悲鸣嚎叫— 突然!水声中开始有了人声! 解放军战士整齐的呼号,人和沙包一个个落到水里的声音…… “堵不住了,再过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大坝就要垮了,再垒高也没有用!邹排长,撤吧!让群众疏散吧!” “不能撤!老乡们,后面就是你们地家!顶住啊!撑过这一个小时,这次洪峰就过去了!” “邹安健!我命令你!马上带着你们排的战士。撤!” “指导员……” 那一声“邹安健”,叫得躺在床上的邹晓洁全身剧震——多年以后,竟突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听人叫出了父亲的名字…… 耳边响起的。是逼真地近乎梦魇一样的抗洪大堤上的各种声响,而一直静心等待入戏地邹晓洁、冷不防进入地竟是这样一种情境——她仿佛看到了,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浑身的泥浆,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疲惫的身躯,在风雨中声嘶力竭的吼着、喊着、奔跑着。奋力将一袋袋沙土填进刚刚被冲出的堤坝缺口,然后自己被迎面来地大水一连冲翻出去几个跟头。嘴里耳朵里眼睛里全是泥浆! “爸爸!” 邹晓洁在心里默默的哭喊着,她地脑海里突然清晰的出现了父亲的音容笑貌,那一刻,她似乎真的觉得,自己正在做着这样的一个梦——梦里,她泪流满面。 猛然间,耳边听见滔天震地一声巨响,仿佛是成片的房屋或其他建筑被摧毁倒塌的声音! “抢救群众!二班,三班跟我来!” ——如果邹晓洁此时是清醒的,也许她能听出给父亲配音的根本就是方展宏,他根据自己的想象,把父亲邹排长的嗓音设计的沧桑而低沉,良好的共鸣腔使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翁气的,特别浑厚。 “排长,小心啊!” “排长……啊!好了,成功了,救到了!厉害啊,咱邹排长!” “邹排长,小心你旁……不!” “老邹!” 一群战士突然齐声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叫着父亲的名字,老乡们的惊呼和女人们的哭声,年轻战士们的呜咽,响成了一片…… 然后,一切都归于沉静。 这样剧烈的声响之后的莫名的死寂般的沉静,有一种奇特的令人心酸和痛楚的力量。 邹晓洁躺在那里,不知身在何方,恍惚间只觉得全身的力量,象被刚才的滔天大水抽去了一样。 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声响,然后耳边轻轻的响起了古典而优雅的古筝、扬琴、长萧的合奏,随着希希籁籁的轻盈脚步声,好象是天上的什么仙女踏着凌波微步来到了人间。 “晓洁……醒醒……看!这是你爸爸和妈妈初次相见的地方,睁开你的眼睛……开始!”方展宏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邹晓洁,开始!” 邹晓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教室的天花板,原来因为早晨教室里采光不足而亮着的一排日光灯,现在已经全部熄灭了,周围明明暗暗着,有种温暖盎然的光束在轻轻颤动。 虽然深深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但是最后一点灵智却猛然告诉邹晓洁——这是在上课,在阶段测试中! 邹晓洁连忙站了起来,本能的向光源的方向,那一刻——她彻底的呆住了。 只见她宿舍的四名女生和荆雯、郝佳、安田枝子、阿姿古丽、八个女孩每人手里都高举着一支蜡烛欢快的跳跃着的烛光,映的他们脸红红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温暖,令邹晓洁永铭五内。 在她们扇形环立着的中间,用景块临时垒起的舞台部分,高高台子上,华蕾正身穿一袭飘逸的摆裙,酣畅的狂舞! 邹晓洁第一眼看见舞蹈中的华蕾,泪水就又一次的止不住狂涌而出…… 华蕾扎的发髻、穿着的演出服、舞鞋、乃至脸上华的古典宫妆——完全和自己珍藏的那张照片上的妈妈的装束一模一样! 在舞台下,吕无忘穿着道具军服,高擎着一支格外大而明亮的蜡烛,背对着自己,看着花蕾的表演,那高大健朗的身躯,在泪眼朦胧中,竟和父亲当年有几分相似! 恍惚间,邹晓洁竟象是亲眼目睹了当年父母相识的情景一样,她情不自禁的向前踉跄了一步……突然,所有的蜡烛一起熄灭了,一条暗红色暮布从天而降,把舞台上的华蕾猛得遮去了! “妈妈!”邹晓洁这次,是情不自禁的象受了催眠一样,真的叫了出来! 可是幕布重新拉起的时候,舞台上已经不见了华蕾扮演的妈妈的身影,仿佛那个跳着捻指兰花舞的宫装女子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原来华蕾跳舞的地方,现在躺着吕无忘。 化妆过的脸,露出触目惊心和死灰的苍白,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和两腮,似乎暗示着生命正一点一滴的从这个躯体里流逝消失而去…… “林菲……林菲……林菲……我来了……” 是方展宏的声音! 邹晓洁惊惶的左右看着,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林菲”是她妈妈的名字,听见这两个字,她心如刀绞,象是整颗心被拧碎了一点点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脆响…… “别说了!方老师!别说了,别说了……”邹晓洁痛哭流涕的大声叫道:“停!停!停……” 所有的同学默默的看着她。好几个女生已经哭成泪人儿。 方展宏的声音微弱而坚决的从幕后响了起来—— “晓洁,勇敢些!看看你的爸爸!和爸爸告别吧!和他告别吧!为你在天上的爸爸跳一支舞吧,现在就跳,来,开始,开始,开始!” 邹晓洁呆住了。一番折腾下来,局外人也许觉得没什么,可是触动了心锁的当事人,却象中了催眠术一样,她现在越来越相信,这就是一个梦! 邹晓洁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在挣扎,她真的以为这不是在上课,而是做梦!只要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晓洁,给妈妈唱首歌吧!”华蕾的声音跟着也从幕布后响了起来。 “晓洁,和妈妈告别吧!和爸爸告别吧!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呢!”方展宏的声音越来越急。 终于,一个同宿舍的女生抹了抹已经哭花了的小脸,冲着邹晓洁喊道:“邹晓洁,你还等什么,跳吧,唱吧,或者,喊出来也行!把你的心里所有的压抑和苦闷,都大声的喊出来,就当你爸爸妈妈都在这儿,喊出来吧!” 邹晓洁终于止住了泪。 她征征的站在那里,看着教室里所有的人,看向自己的充满悲伤、同情、鼓励又满情期盼的目光…… 突然,她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呜咽,掩着嘴转身疯了一般,冲出了教室! 正文 第十一章 星辰(上)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734 “人呢?” 下课回来,方展宏直奔邹晓洁的女生一寝,发现她已经不在宿舍里了,连忙抓华蕾问道。 “不知道。”华蕾摇头道:“我和她们几个追着晓洁出来,一路回到寝室,她就什么也不说,也不哭,呆呆的坐在床边发呆,问她什么也不应声。” “那现在人呢?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方展宏急着问道:“她手机多少号,我去打给……” 话没说完方展宏就叹了口气搓了搓手——邹晓洁那家庭条件,怎么看也不象会买手机这种奢侈品的。 “我们……我们跟她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她好象也没什么事的样子,结果就走开了一会儿,再回来就……”华蕾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担心起来,忍不住叫道:“都赖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什么解放天性解放心灵……我看就是你这半瓶子醋……好好的一个人,都被你弄神经了……” “闭上你的嘴!”方展宏断喝一声,华蕾立刻没了声音。 良久,她迟疑的偷瞄了方展宏一眼,说也奇怪,自从上次跟他出去吃饭回来,怎么倒变得有些怕他了? 方展宏确实是挺担心邹晓洁的,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老师,外地学生在京的安全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毕业后每份工作都干不长,要是再来一次当老师一个星期弄丢、弄疯一个学生之类的事,那可就出了大格了。 邹晓洁性格又柔弱,交际能力又差,人又单纯的象张白纸一样。来北京几个月了。连北大平庄外大街都没出去过——这个十八岁了跟一起上街还要牵着衣服走的女生,就这么跑出去了,要是出点什么事…… “喂……喂……喂!” 华蕾在一旁看方展宏皱着眉头呆呆的不说话,忽然觉得这个所谓地老师,只不过是一个浓浓的眉毛,刚毅的脸型的大男生,他认真想事情的时候,眼睛亮而有神,有种说不出来的专注和淡深邃——一连叫了三声也不应。真是个傻大个儿! “你干什么?”方展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邹晓洁走时候留什么话了没有,知道不知道她身上带没带钱?” “喂。”华蕾好奇的仰头望着方展宏,答非所问的道:“你这个……什么什么,开启心锁地解放天性练习,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真的是电影学院的绝技啊?” “什么绝技。还武林秘籍九阴真经呢!”方展宏冲她做了个九阴白骨爪的姿势,没好气的耸了耸肩道:“也许……邹晓洁只是找个地方安静安静,想通了就自己回来了。” “切,我才不信你的办法真的有效呢!”华蕾就是喜欢和方展宏抬扛,故意撇了撇嘴道:“辛苦本小姐和宿舍里地姐妹们排练了好几天,我看你得请我们吃十次八次烤鸭才能平复你内心的歉疚吧?” 说到这个。方展宏立刻自信了。他别过头微笑着道:“别说的那么肯定,到时候邹晓洁来多谢你的时候。你别说成都是你的功劳就行。” “切!不信不信!吹吧吹吧,反正福建的台风已经过境了,人家也不会追究你地责任。” “不信咱们打赌。” “赌就赌!”华蕾骄傲的抬了抬尖而小巧的下巴,神使鬼差地,想了想就脱口而出道:“你要是能把晓洁地心病去了,我就负责带领全班同学复课!” “好!一言为定!”方展宏一拍手。笑道:“邹晓洁回来了,就到我办公室通知我。走了。拜拜!” “喂,等等!”华蕾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真这么有把握,你准能赢啊?” “废话,你连我打赌输了赔给你什么都没有说,这种买卖我不做。”方展宏双手一摊,认真严肃的道:“那我的智商岂不是跟你一样了?” “你……别跑!去死你……” 方展宏早哈哈大笑的跑远了。 一个下午,方展宏时不时的走到女生一寝外面晃一晃——邹晓洁始终没有回来。 到了晚饭的时间,方展宏坐不住了。连忙又顛儿颠儿地跑到华蕾她们寝室去,敲门进去一看,除了邹晓洁其他五个女生都在呢! 方展宏叹了口气,知道不用问了。 真是,这么个女孩,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戚又不认识路,她能去哪儿呢? 方展宏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没精打采的招呼她们道:“喂,你们去不去吃饭?方老师请你们吃晚饭,算是谢谢你们这次辛苦排练有功有劳。” 还没等华蕾说话,另一个女生连忙叫了起来:“得得,方老师,您也别请吃饭了,你还是赶紧把服装费给我们蕾蕾报销了吧!” “服装费?”方展宏一下子有点短路,没反应过来。 刚才这个女生说地时候,华蕾就一直在拉她的衣服,这时听方展宏一问,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又没多少钱。再说了,晓洁也是我的姐妹,干嘛弄得跟是帮他做私事一样?” “帮他……哦……啊……咦……噢!”几个女生突然挤眉弄眼的拖起了长腔,互相推推你,碰碰我,阴阳怪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方老师,你看我们家蕾蕾多贤惠,都知道帮你省钱了。” 华蕾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的拧了一下发出怪声的一个女生,道:“你们这些碎嘴的小东西,乱说什么!” “本来嘛!”被拧的女生疼得直咧嘴,揉了揉被拧的地方,不服气的道:“那身宫装舞服,可是北影服装部这里出租的最贵的一件,租一天好几十呢!人家是赚工资的,你是吃父母的,你给他省什么?” “衣服是你从北影服装部借的?”方展宏这才听明白过来,他一直以为这衣服是某个舞蹈特长生借给华蕾的呢。 “多少钱?”方展宏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来,一边往外掏钱,一边抱歉的道:“你应该早告诉我啊,这钱哪能让你们学生垫呢?我也是。早该想到了,这么漂亮地服装,除了北影演员部,恐怕就只有北京各大文工团才有了,早知……” 话说到一半,方展宏突然自己楞住了,他停了下来自己想了半秒,立刻恍然。脱口喝道:“我知道邹晓洁去了哪儿了!” 说着,方展宏扔下两百块钱,转身就往外跑。 “喂,我跟你一起去!”华蕾想也不想,站起来就跑了出去,却看见方展宏早跑出大院去了。 华蕾刚在想该不该追上去,突然听见身后姐妹几个不怀好意的大笑,顿时满脸通红,叉着腰转过身来。张牙舞爪的向屋里人扑去…… “救命中!梅超风啊!” “蕾蕾。你是侠女还是魔女?善恶只在你一念之间放下屠立地成……哎哟,我错了我错了……” ……与此同时。 方展宏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拍打着前座叫道:“师傅,北京战友文工团,快点,谢谢!” 北京战友文工团,准确的说应该叫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地址是在北京石景山八大处,距离北影,大约就是二十分钟车程的样子。 全国各地的大军区和分军区,都会有自己的“战友文工团”,例如邹晓洁的妈妈林菲,生前就是广州军区战友文工团地。 名义上,各军区的战友文工团和北京军区的战友文工团是平级关系,但是就资金、演出实力、演员水平、选拔门槛等名方面而言,当然是以北京战友文工团居于全国同类文工团的前列。 那天下午,邹晓洁曾经在烛光中对方展宏说过,她的志愿,是考取北京战友文工团,做一个象母亲一样的优秀地演员。 在方展宏的急催紧赶之下,出租车司机也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所以等方展宏赶到八大处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门外时,天还没有黑,文工团里地人还有相当多地人没有下班。 方展宏下了车。站在八大处甲一号的大街上,远远的向战友文工团那里望去。 门口站着两位荷枪的哨兵——这种文工团体和电视台一样,理论上都是属于军事机关,出入极为严格,没有证件根本进不去。 他进不去,想必邹晓洁也进不去。 方展宏估计邹晓洁也就是来这里转一转。但是距离她中午跑出去那么久了,是不是还在这里,他可一点把握也没有——刚才头脑一发热就跑来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担心则乱。 不过方展宏很清楚邹晓洁这类人,别看她外表柔弱,其实内心是十分坚韧甚至偏执的,或者叫比较“轴”,所以方展宏还是决定走近了去问问,碰碰运气。 打定了主意,方展宏紧走几步来到门口,没等说话,左边一个哨兵啪就来了个敬礼! 方展宏连忙友善的点了点头,礼貌的问道:“请问,您今天下午有没有看见一位十八九岁地女孩,大概……到我肩膀上面一点……对,就这么高,长头发,长的挺漂亮地,穿一个白T恤……你看见这么她在这转悠没有?” 正文 第十一章 星辰(中)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596 “你问的是她吗?”哨兵面无表情的向方展宏的身后努了努嘴。 方展宏迟疑的回头一看,顿时全身的力气都懈了下来——身后袅袅娜娜走来一个秀丽柔弱的女孩,边走边犹豫的向这里张望,不是邹晓洁是谁? 邹晓洁看起来有些疲惫,一看就是走了太多路的模样,不过当她的目光茫然那越过方展宏的头顶,看见方展宏身后那“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几个大字时,立刻露出喜悦和如释重负的笑容,眼里的光彩使她看起来倍培俏丽。 看来她还没看见自己。方展宏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用半真不似的天津话嚷道:“大姐,您甲好啊!劳驾问一声,现在是嘛时间啦?” 邹晓洁还在呆呆的看着北京战友文工团的大门,一脸的憧憬和哀伤的样子,忽然听见耳边有人问,无意识的答道:“对不起,我也没带表。” “你是没带表,要不能出来一下午都不知道回去,也不知道跟谁打声招呼吗?”方展宏没好气的道。 邹晓洁这下回过神来了,转头一看,立刻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方展宏,顿时脸就红了,象个藏私户钱被老公抓了个现行的小媳妇。 方展宏一看邹晓洁这表情,就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大姐您别介啊!我不过是问个时间,也没把你咋地了,你这样在大马路上,人家以为我耍流氓呢。 回头一看,身后那两个哨兵虽然一本正经严肃的正视前方。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脸上都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方展宏一拉邹晓洁,道:“出来一下午,赶紧走,跟我回去,华蕾她们快急抽了!” 邹晓洁红着脸试图把胳膊从方展宏的粗厚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夏天穿地都是无袖的衣服,女孩嫩藕一样白皙柔滑的肌肤接触到方展宏手上传来的男性的热呼,烫得她沉身一阵酸麻。 方展宏这种神经大条的土匪显然没有注意到邹晓洁的细微反应,只顾着抬腿要走,邹晓洁只好柔声哀求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让我多呆一会儿,多看几眼吧!” 方展宏愕然转过头,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邹晓洁,道:“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中午十一点多出去,直到刚才才刚刚找到这里吧?你莫非是用两条腿一步步走来的?” 邹晓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我一开始,是坐公车的……可是问了很多人怎么倒车,都说不清楚,坐了几站,又坐错了,身上钱带地不多……所以……就改成一路问人,慢慢走着来了……” 方展宏似笑非笑的听了半天,呆呆的看了她几秒,突然大拇指一挑。赞道:“有内涵!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依赖汽车、地铁、飞机、火箭这些会造成能源污染的交通工具,坚持用最朴素的方法到达目的地……够环保。我喜欢!” 说罢。方展宏拍了拍邹晓洁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要是北京的司机们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尽量减少尾气排放量,首都上空的大气污染情况就会好得多了。小同志,偶代表北京的天空谢谢你!” 邹晓洁被他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方展宏心里也是黯然——他知道邹晓洁心情不好,逗女孩子笑本来是他的拿手强项,谁知道面前这位楚楚可怜地小美眉心实在太重了。 邹晓洁双抬头看了看暮色中地战友文工团。四下里。无边无际的夜色渐渐的浓重了起来。 邹晓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象我这么笨的女孩,恐怕也只有看看的福气了……方老师,我们走吧!” 说着,没等方展宏挤出几句安慰她的话,她就垂着头,默默地转身而去。 方展宏在背后看着她瘦弱倩丽的背影,想起这个女孩竟是走了几个小时走到这里地,居然只看了几眼感叹了两句,又要走回去,不禁心里发酸。 他紧走几步跟了上去,对邹晓洁笑道:“好吧!看在你为首都环保事业做出贡献上,本方老师决定,请你吃晚饭,地方由你挑!” 邹晓洁回头看了看一脸善意的抚慰的方展宏,心里一阵温暖——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感觉自己真是很饿了,中午只在公车站外面问路时,买了路边一个不到两块钱的烤红薯吃了,现在真是饿的给头牛也能吃下去。 尽管如此,邹晓洁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要了。我宿舍还有早上买的包子和豆腐脑……” 方展宏听了直摇头,他早就听华蕾说过,因为梅修慈这个破学校没有食堂,邹晓洁为了省钱,经常早上都会买三份早饭——留两份放在宿舍里,中午和晚上两餐就吃剩的,因为早点摊上的东西是最便宜的。 这天热的时候还可以,将来天冷了,这孩子非弄出个胃病什么的来不可。 “这样吧。”方展宏想了想,笑道:“我请你吃晚饭,晚上回去以后,你请我吃包子和豆腐脑宵夜,很公道吧?” 邹晓洁微笑着仰起头看了看方展宏,他没有说你那些冷冰冰的早饭还能吃啊,扔掉吧我带你去吃好的……这个看似高大粗犷的男人,对女生却有着一颗细腻到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考虑周到的温柔的心,即使是在帮助别人的时候,也不会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优越的姿态,使别人感到丝毫的难堪与自卑,反倒感到一种由衷的平等与被尊重。 跟她平时接触的那些幼稚的同龄毛头小男生相比,象方展宏这样男人,无疑对邹晓洁这样少年丧父、内心孤独的女孩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邹晓洁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又泛起了些许红晕,她连忙低下头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展宏搓着手,抬头向着马路两边四外张望,突然看见正前方拐角的一座商厦下面,伸出一个十分亲切的通红的牌子,上面是任何一个都市年轻人都很熟悉的金黄色的“M”商标。 “啊……”方展宏向着麦当劳的方向张开了双臂,满怀**的赞叹道:“啊!感谢主!饥饿时赐我以M!” 麦当劳。 方展宏和邹晓洁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坚持让邹晓洁坐着休息,自己去买吃的——想想看,这小姑娘今天走了一下午路了,从北太平庄到石景山……乖乖,可怜的孩子…… “铛的铛的铛的铛……我就喜欢……”方展宏乐颠颠的端着两个垒的冒尖的托盘,摇摇晃晃小心翼翼的唱着歌走了过来。 麦辣鸡腿堡、巨无霸、麦香鱼、麦香鸡、双层吉士堡、板烧腿堡……可乐、薯条、辣翅、麦乐鸡、苹果派香蕉派红豆派…… 邹晓洁吐了吐舌头,难怪方展宏刚才没有问她吃什么,原来这个疯子基本上把所有能看见的吃的都抄过来了…… “来来来,开动开动……感谢主,赐我可乐,感谢主,赐我吸管……感谢主,赐我以番茄酱蘸薯条……”方展宏手忙脚乱的张罗着,一边不停的絮叨,一边把两大杯可乐先拿出来,然后撕下一个汉堡纸盒,把一包番茄酱挤在上面,放在邹晓洁面前。 “感谢主,赐我……咦,好象忘了最重要的一项……”方展宏左右找了找,叹息道:“感谢主,让我再跑一趟……” 说着就真的站了起来,跑向柜台去了。 邹晓洁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食物,望着站在柜台前的方展宏指手画脚的大声跟店员说着话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上一次吃麦当劳,是什么时候? 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以前的事情了,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记得那是爸爸刚把自己从姥姥家“救”出来那年……内疚的爸爸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的,恨不能在一个探亲假里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来给自己的小宝贝。 那是邹晓洁有生以来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和爸爸去了游乐场,动物园、然后,爸爸带她去吃麦当劳…… 可是,爸爸只是一个每个月领一百多津贴的穷士官,他的钱只够给女儿买份套餐,然后自己含笑坐在女儿对面看着她吃……并且严肃的告诉女儿,这是小朋友吃的,解放军叔叔不能吃……可是邹晓洁却记得,憨厚的父亲在女儿吃完后,把她吃不下的几根断了短短的薯条,偷偷放进嘴里的样子…… “嘿嘿,来了,客官,您的甜点……”方展宏爽朗的笑声打断了邹晓洁的思绪,她抬头一看——方展宏将一杯亮晶晶白生生的草莓新地放在她的面前,冰淇淋尖上那一点灿烂的可爱的红色,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中散发温柔的光。 “好时光又回来了……”邹晓洁默默的想着,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象父亲一样高大的男生,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的从脸上滑落…… 正文 第十一章 星辰(下)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5820 方展宏刚刚在对面坐下,就看见了邹晓洁的泪水,不禁一呆,随即打了个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道:“大姐,你不用这样吧?虽说看起来咱们是点了很多东西吃,但是麦当劳这种地方呢,都是先付钱后拿东西的,所以账已经结过了,你不用担心没钱买单被留在这里洗碗擦地的,用不着害怕的哭啊!” “呵呵……”听了方展宏的话,一直出神的邹晓洁不禁破泣为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嗔道:“谁哭了,是这里面灯光太刺眼了。” 方展宏笑着把草莓新地推到邹晓洁的面前,道:“来,这是女孩子的专利。” 邹晓洁甜蜜的笑了笑,拿起冰淇淋小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展宏一眼,羞涩的问道:“怎么?你经常请女孩子吃麦当劳吗?” “那是!”方展宏眉飞色舞的道:“想当年,你方老师年轻的时候,头一回带美女到麦当劳来潇洒,一进门就拍着桌子喊道,服务员,这桌两位,点菜!” 邹晓洁掩嘴笑道:“那服务员有没有拿着菜单过来,问你要不要试试他们麦当劳新推出的红烧肉和鱼香茄子?” “你唬我了?”方展宏一本正经的道:“不要以为我们火星人就没吃过麦当劳,麦当劳是卖美国快餐的嘛……于是我就对服务员说,给我来两条麦香鱼,不要鱼头鱼尾,顺便把鳞给我刮干净……另外来一个腿堡不要腿,一杯不加可乐的冰!” “呵呵呵……”邹晓洁笑得花枝招展,眼睛弯成了一个可爱的月牙儿,一边笑一边问道:“真的假的?你真的是这么说的?” 方展宏淡淡一笑,心说这个丫头真是实心眼儿,谁都能听出来是个笑话了,也只有她这样的才会当真。 “当然不是。那是我从网上看来的笑话。”方展宏笑道:“不过我第一次来麦当劳,还真是闹了笑话,我请她吃饭地那个女孩子,跑到柜台问,你们这个麦香鱼是什么鱼做的?柜员告诉她,是北大西洋鳕鱼,我的这个朋友就很认真的说……” 方展宏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转过头望着窗外迷离的夜色,在淡淡回忆的哀伤中想起了那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细长手指和美丽大眼睛地渔家女孩,轻声道:“她说,你们要不要其他的鱼,我们家的鱼很好,很新鲜的,你们以后从我们家进货吧……从我们村进货也行,我们的鱼真的很好。真地很好……” “切,乱盖,我才不信呢!”邹晓洁这次显然吸取了教训,不肯上当了,笑盈盈的道:“哪有人这么傻的!” 话刚说完,邹晓洁看见方展宏脸上那略带落寞和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连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没什么,”方展宏回过神来。展颜一笑,道:“是挺傻的。说给谁听,谁也不会信的。” 说着,方展宏连忙抓起面前地一块汉堡,三下两下扯掉包装,咬了一大口,笑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汉堡这东西要是凉了就特别难吃了。” 方展宏一口气吃了三个汉堡、四个辣翅,还吃了不少的薯条和鸡块。左右开弓、风卷残云。 邹晓洁一边很秀气的咀嚼着食物,一边微笑地看着方展宏——她喜欢方展宏这种食欲好地男人。她看过一本书上说。从一个男人对待食物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为人的态度,吃东西特别快特别香的男人,一般心思都比较单纯,就是再坏也有限。 方展宏把最后一点汉堡包塞进嘴里,喝了一大口的可乐,满足的叹了口气,拆开一个香蕉派,开始美美的享用餐后的甜点。 邹晓洁刚吃完一个汉堡,刚摆弄着番茄酱和薯条,忽然听见方展宏叹息着幽幽道:“我那个朋友,是个渔村长大的女孩儿。” “恩?”邹晓洁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恍然点了点头,笑道:“她拉生意拉到麦当劳来了。” “是啊。都是穷闹的!”方展宏摇了摇头道:“我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地。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们一家人吃过一顿好的,也没见她穿过一件漂亮点的新衣服,渔民们顶着风冒着浪,打回来的鱼,渔头和船头还有那些加工厂,几毛钱一斤就收走了。积年打渔的人家,餐桌上却只有几条腌得发黑的咸鱼干,就是那种卖不出去的,在一整网好鱼里挑出来的杂鱼或者是打上来的时候就摔断了的小鱼……” “……那次放寒假,我和我家里人请她到城里来玩,我请她去吃麦当劳,当她知道两片面包夹着一小块炸鱼肉居然要卖十块钱时,都快疯了,她想要是她家的鱼都能卖上这十分之一的价钱,那就再也不用受穷了。结果……那次,麦当劳里的人和那个柜员,都拿她当乡巴佬看,笑话她出洋相,一直到那次我送她上车回渔村,她还很惋惜的跟我说,要是他们村的鱼卖给麦当劳,用油炸一下夹在面包里一定比那个什么北大西洋鳕鱼好吃一百倍。” 邹晓洁黯然。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钱苦人儿,看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生来不幸。 “哦,呵呵,原来,方老师以前住过渔村。”邹晓洁随口忿开了话题。 方展宏点了点头,道:“我祖父是南下干部,后来因为那次政治动乱被打倒,成了被改造的对象关了牛棚,我父亲和母亲被下放到外地劳动学习,天各一方。我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被寄养在小霞的家里。小霞的爷爷,是我爷爷战争年代时的兵,我爷爷是他的老首长,他们家其实就是在海边的一个竹木草混着搭的小棚子,平时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船上……” “啊……”邹晓洁赧然道:“我还以为象你这样特别有才华的人,一定不是博士地儿子就是教授的孙子。” 方展宏哈哈一笑,道:“哪儿啊,我就是一个农村孩子。我在渔村长大。从小就跟小霞和其他渔村的孩子一样,泡在水里摸鱼摸虾,那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喝上一瓶汽水,或者吃一块真正的奶糖,你看,所以我现在特别喜欢吃甜食喝水……” 说着,方展宏喝一大口的可乐。咬了口香蕉派,继续说道:“……那时候,乡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吃店、食杂店,超市什么的更是不用想。小孩子零食的来源,就是一些流动地货郎商贩,一辆大铁架子自行车,后面放一个小煤球炉、一个铁板。一个铁皮桶……那就是我们小孩所有的童年梦想,那些卖零食的小贩,用一个瓷勺敲动着一个空碗,一听到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全村的孩子就会象过节一样跑出来,围着摊子快乐的大喊‘豆腐仔’、‘小煎饼’‘糖水荷包蛋’……”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零食真是简单而粗糙。豆腐仔就是北方人说地豆腐脑。但是我们那里的吃法,只是加一勺白糖而已,小煎饼是用米浆和豆芽菜在铁板上摊出来的,撒一点盐而已。味道也没有现在的煎饼好,糖水荷包蛋就是拿白糖水的糖心蛋。那是最贵的,在那么早地时候,要卖到两块钱一碗……”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零食,我们村里的小孩中,大多数还是吃不起。只有我们村里那些开加工厂地老板地孩子,还有些外资企业来这里开公司收鱼的负责人家的孩子,他们才有钱捏着一块两块五块的票子。神气活现的跑到小贩面前,大声的说。给我豆腐仔、我要煎饼、两个糖水荷包蛋……” 方展宏回忆着,突然苦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和小霞还有其他穷人家的孩子,也会跟在这些有一人家地孩子后面,围着小贩的车子站成一圈,大声地带着期盼的不停的轻声念叨,豆腐仔、小煎饼、糖水荷包蛋……可是那些小贩根本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因为他feku们都能一眼看出来,哪些孩子是有钱的,哪些孩子是没钱的,我们眼巴巴的看着有钱人家的孩子津津有味的在我们面前吃着,然后舔着嘴唇问,好吃吗,好吃吗?等到他们吃完了,小贩也收拾碗勺离开了,我们才恋恋不舍的散去,接着等待小贩们下一次的到来。” 邹晓洁必然听完方展宏的童年往事,看了看一桌好吃的,突然扑哧一笑,道:“后来你有钱了之后,有没有拿豆腐脑和糖水荷包蛋就煎饼,当饭吃?” 方展宏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倒贴钱请我吃那些东西,我也不会觉得好吃了。人,真是奇怪,我七岁那年,爷爷平反,刚好也到了念小学的年龄,我妈妈就调回城了,把我接去上了小学,然后,我爸爸也调了回来,我家的生活越过越好,小霞十二岁的时候,我和父母商量,资助她上省城的重点初中,她进城的头一天,我真的准备了煎饼和糖水荷包蛋给她当早饭,然后又请她去吃麦当劳……” 邹晓洁听见方展宏一再亲切的提起小霞这个名字,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发酸,忍不住道:“那她现在呢?” 方展宏笑道:“刚拿了笑奖学金,到加拿大念书去了,医科,七年硕。” 邹晓洁欣慰的笑道:“真好。圆满结局。” “你看过一个老电影,叫《阿甘正传》吗?”方展宏微笑着朗诵道:“生活,就象一块巧克力。” “是的,你不拆开包装纸,不去吃它,就永远不会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的。”邹晓洁低头头,思索着慢慢说道。 “小霞和我,当年在渔村过着连一碗糖水荷包蛋都吃不起的苦日子的时候,怎么会想得到二十年后,我们一个是电影学硕士,做了人家的老师,一个是医学硕士,甚至能出国留洋,见大世面学大本事……”方展宏慨然道:“生命,如此神奇,如果我们做人,永远沉溺在那些昔日的梦魇和痛苦回忆中,又怎么能看见未来,也对不起那些往日深爱着我们的人们。” “老师……”邹晓洁忍不住抬头看着他,在他真诚而睿智的目光中,明白了他说这么多话的用意,她轻声道:“对不起。你和蕾蕾还有大家,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今天却让你们失望了。” “不,并不失望。”方展宏毫不犹豫的道:“我觉得你的反应非常正常。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父母地离去不是你的错,没有任何人应当娱乐他们的去世负责任……甚至于,那些不应该是你的痛苦和心魔和负担,而是你和你的爸爸、妈妈所共有的美好的回忆和财富。” 邹晓洁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滔滔不绝的男人,望着他真挚而诚恳的表情,默默的点了点头。 耿耿银河。星辰满天。 提着打包袋,走出麦当劳的方展宏和邹晓洁,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说笑打闹着,嘻嘻哈哈地跑上了最近的一座天桥——他们要到对面马路上去拦的士回北影厂。 “啊……哈!”方展宏站在天桥上,望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痛快淋漓的大声喊道。 邹晓洁站在他的旁边。兴奋的脸红红的,一直手打带着笑意,不过以她的性格。是决不敢跟着方展宏这么在大马路天桥上大喊大叫地。 “等我一下。”邹晓洁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兴奋地说着,一把接过方展宏手里的打包袋,转身跑去。 她跑到跪在天桥边上行乞的一个老人面前,那两袋没吃过的汉堡苹果派、薯条全放在老人面前,然后,不等老人千恩万谢的鞠躬叩头,她发出一阵银铃动听的笑声。象只愉悦的小鸟一样张开双臂向方展宏跑了过来。 方展宏含笑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了喜悦和感动——认识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忧郁而内向地女孩,如此的快乐过。 邹晓洁跑到方展宏面前,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羞涩的不自在,连忙掩饰的转过身去,倚在天桥栏杆上,望着桥下如星河般闪烁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灯。 方展宏却抬着头,望着缀满了满天宝石的蓝色天幕,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悠悠的道:“以前在渔村的时候,我经常站在海边,看海上的星空……看星辰起落,真是如梦幻一样的美丽。海边的星空,似乎是特别的明净和高远,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神奇,多少浩瀚,多么大……相比之下,我生命中那一点点烦恼,一点点痛苦和危厄,又何足道哉?后来我每次遇到点什么挫折,或者有什么不顺心的让我心情不愉快的事,我就会找手打一个空旷的地方看星星,然后跟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一切的厄运和痛苦,其实就象我小时候想吃豆腐仔和煎饼而不可得一样,只不过是渺小的如同微尘一样不足道的小事,一切都会过去,而生活,将重新开始!” 听见他这么说,邹晓洁也转过身来,仰头和他一起看着墨蓝色的天空。 “星星,真美啊!”邹晓洁感叹着轻声道:“谢谢你,方老师!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晓洁,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一个美国动画片,叫《狮子王》。”方展宏微笑着低头问道:“就是,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猪和一只虫子,很会安慰人的。他们会说一句土著语,意思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知道……叫……”邹晓洁仔细的想了想,慢慢的道:“好象叫……啊酷那吗嗒嗒!” “对,啊酷那吗嗒嗒!~”方展宏大笑着复述道:“啊酷那吗嗒嗒!” 说着,方展宏转过身,对着天桥下的车河,大声的喊道:“啊酷那……吗嗒嗒!” 引来桥下一行人纷纷注目。 方展宏指着天幕上那些星星,道:“你记得吧?《狮子王》里,老狮子告诉小狮子辛巴,天上的星星是逝去的先人,他们会在天上看顾自己的后代,驱散阴霾与黑暗,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晓洁,你看,你的爸爸和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跟她们说说话吧!” 邹晓洁情不自禁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面向天上看去——晚风袭来,吹动女孩如水的长发,象舞蹈着的黑色精灵一样,衬托得她侧面的脸部孤线格外优美,泪水顷刻间充盈了她发红的眼眶,籁籁的滚落下来…… 满天交亮的星辰,象无数只充满着光辉与慈爱的眼睛,深情而温柔着凝视着我们,那是逝去的人和活着的人,永远的怀念与爱…… “爸爸!妈妈!爸爸……”泪流满面的邹晓洁声嘶力竭的望着天空喊着。 当这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女孩对着天空喊出带着哭声的第一句时,方展宏就知道,他亲眼见证了一种新生!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个也不能少(上)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639 第二天,九月九日。 雨后的北京,风清气爽,空气明净的象滤过一样。 清晨,早早醒来的朝阳,睁开了金灿灿的睡眼,温柔的摩挲着大地。 和太阳一起早起的,当然还有方展宏和他的表演班学生们。 方展宏下楼的时候,碰见安田枝子和阿资古丽,当他们来到大草坪练习了一会儿之后,荆雯和吕无忘也有说有笑的小跑过来了。 安田枝子很自然的走到吕无忘的身边,双手捧着递上一条雪白的毛巾——这成为她每天早上的例行作之一。 自从方展宏分配了吕无忘给她做搭档,监督和检查她背诵中文顺口溜之后,这个娴静而贤淑的日本女孩就每天把吕无忘伺候的象皇帝一样——据说这也是他们日本女人的民族美德之一。 陪荆雯绕着整个北影厂区晨跑了一圈的吕无忘,慢慢的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象征性的擦了擦汗,就赶忙把毛巾放进了她的手里,这种待遇他至今都没能习惯——不知怎么的,安田枝子越是表现的象是个日本人,吕无忘越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同学。 这小子。比我当年还愤青,方展宏看着这两个活冤家,笑眯眯的想着。 想到冤家这个词,方展宏又忍不住向远处的八角亭望去,却发现华蕾似乎也在看着这边——看见方展宏看她,华蕾没好气的吐了吐舌头,踏着石凳跳起来朝这边踹了一个飞腿,然后自顾自的练起拳来。 方展宏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忽然听见荆雯很夸张地大声惊呼:“哇!快来看美女啊!” 循声望去,远远的跑来一个女孩,带着如初秋清晨明媚的阳光一样地灿烂笑容,由远及近,跑到大家的面前。 她戴着一顶雪白的棒球帽,清爽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辫子,从帽子后俏皮的探出头来,顺直的如流泻的黑色幽泉一般,明净的额头,清澈的如黑水晶一般的纯美地眸子闪烁着一丝醉人的青涩,白皙腻滑如凝乳一般的肌肤,在阳光下反射着一波波柔和的光晕,贴身清凉的无袖T恤和超短热裤。夸张的突出勾勒了她美好地身材和一双修长的玉致玲珑的长腿——小小地性感加上十分地可爱,十足是一个完美的阳光小美人儿。 这……这是邹晓洁? 荆雯和阿资古丽夸张的围着邹晓洁转了个圈,突然,荆雯大声的尖叫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恋爱了!” “你才恋爱了呢!”邹晓洁佯怒的掐了荆雯的小脸蛋一把,笑道:“哼!我看小丫头你是自己春心动了吧?看谁都象谈恋爱的,别贼喊捉贼了!” 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地笑声中,不约而同的都带上了惊异地意味,尤其是荆雯。吃惊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这话是邹晓洁说的?这还是邹晓洁吗? 以前。荆雯这坏丫头是最喜欢“欺负”邹晓洁的,要是以往,随便说点这类的话,邹晓洁的标准反应一定是满脸通红,然后默默的走开,留下荆雯得意的哈哈大笑,在背后说些类似“小娘子别走啊,来给大爷笑一个”之类的话。 没想到今天邹晓洁殾有跟号称脸皮第一厚的荆雯有来有往了,虽然还是很生涩,但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荆雯惊讶之余竟忘了还击,绕着邹晓洁走了个半圈,上下打量着她,思索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邹晓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平时看你不是个随便的人啊,没想到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啊!” 邹晓洁骄傲的切了一声,抛开她跑到方展宏面前,微笑着向他问了早上好,然后和吕无忘,安田枝子,阿资古丽打了招呼,就自顾自的跑到一边练习去了。 方展宏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面朝着对面的人来人往的早点街市,大声的做发声练习,一有人好奇的驻足看她,她马上礼貌的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并且点头示意,然后继续练习…… 方展宏失神的挠了挠头——虽然这正是他所期盼看到的,但是……这也变化的太快了吧? “这……这也变化的太快了吧……” 方展宏吓了一跳,猛得一转身,大叫道:“是谁?谁谁谁在给我的内心独白配话外音?我靠鬼啊!” “你个大头鬼啊!我看你象个鬼差不多!”华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在他耳边来了这么一句,并且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道:“晓洁……这变化也未免太快了吧。 “拜托你大姐。”方展宏拍了拍胸口道:“你走路怎么都不带出声的?闹鬼啊?搞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华蕾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做了个不胜寒冷的样子,没好气的道:“对不起,害你的猪肝扑通扑通的跳。” 说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看得意洋洋的方展宏,嘟囔着走开了,边走还边回头看着一边练声的邹晓洁,看着她无袖上装祼露出两个浑圆玉润的可爱的肩头,还有那恨不得开到腿根的超短热裤……一边自言自语的道:“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晓洁居然会穿那种衣服?而且还……说不上来,简直就象换了另外一个人……这姓方的大骗子,一定会什么催眠术?不然就是克隆术,把晓洁掉包了换了个人……呸呸呸,想什么呢,神经……” 方展宏望着华蕾边走边嘟囔着离去的身影,快意的大笑起来——他是真心的为邹晓洁高兴,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邹晓洁的脸上有那么灿烂、那么阳光、那么明媚、那么发自由衷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各位美女帅哥,我们上课了!” 早上的表演课,方展宏依旧准时提着一大壶豆浆走进教室,放好水壶大声说着,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巴掌。 荆雯第一带头站起来,然后安田枝子、阿资古丽、邹晓洁、郝佳、吕无忘六个学生纷纷向老师问好。 等大家都坐下之后,方展宏搓了搓手,精神抖擞的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走廊上脚步纷沓,人声悉籁,不禁好奇的向门外望去…… 少顷,只见教室的大门一开,华蕾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径自拿起一张折叠椅,大大方方的打开往阿姿古丽身边一放,然后用一个非常淑女的娴静的姿势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抬起明亮的眸子坦然的微笑看着方展宏——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 然后,华蕾和邹晓洁宿舍的另外四位女生,略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轻笑着贴墙溜边,沿着墙根象四只小松鼠一样窜了进来,悄悄的一个挨着一个,在华蕾的下首打开折叠椅坐了下来。 外面的人声、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开始有人隐隐的在门口探头探脑。 华蕾一言不发,一脸轻松的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空白纸页,仿佛随时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而那四个女生,一直不安的向门口张望着。 不一会儿,终于有一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方展宏认得那是女生二寝的两个女生。 两个女孩一出现在门口,见一屋子人都在对自己两人行注目礼,立时大感尴尬,赶紧贴着墙边溜了进来,拿起椅子打开,坐下前还向方展宏狠狠的鞠了一躬。 接着,女生二寝、女生三寝、女生四寝,还有男生一寝的五个男生……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入,或尴尬的陪着笑,冲方展宏点点头,或故作潇洒叛逆似的晃里晃荡强撑面子——别管这些还略显幼稚青涩的半大小孩们摆出什么样的POSE,总之最后是全部走了进来。 最后进来的那位身高五尺腰围也是五尺的牛桦,她迟疑的笨拙的贴着墙边躲在同学们后面走进教室——由于是方展宏的隔壁邻居,平时老得见面,所以她更觉得尴尬。 牛桦好容易蹭到女生们下首的位置,她以为她躲在人群后面人家看不见,可是她实在太粗胖了,目标显著,想不看见都难——打开折叠椅的时候还不小心夹到了手,引起两个寝的女生哄堂大笑。 牛桦犹豫的看了看指着她笑得喘不上气的女同学们,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些来学表演的,即使不可能个个都象华蕾、阿姿古丽、邹晓洁那样漂亮美丽各有千秋,也大我是中人以上的容貌,牛桦自己也知道,她坐在这些女同学当中简直就是送上去给人家当陪衬,只会越来越自卑。 于是她再三踟躇后,默默的低着搬着椅子,坐到了另一排五个男生的下首,挑个边角的位置,歪歪的坐了。 几个男生平时见惯了漂亮女孩,见她凑过来,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些厌烦之色,靠得最近的两个下意识的提着屁股下的凳子,往里挪了挪。 方展宏嘿嘿的看着这一个班的学生一个个走进教室,自己一个个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安静坐好,然后用期盼等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默默的数了数——三十二个学生,全部到齐了,一个也不少,唔……一个也不少!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个也不能少(中)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647 话说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转眼已经到了二十年以后……呃不对,是一周以后…… 课间休息时间. ……方展宏拍了拍走神地脑袋,长出了一口气,望着走廊下庭院里高大地法国梧桐翠绿地树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把身心上地疲惫借由这一口新鲜空气全部地驱散出去. 然后,努力振作了一下,走进教室,大声道:“好,休息够了,我们继续上课!” 给三十二个学生上表演课……这活儿真他妈不是人干地! 原来只有荆雯、邹晓洁她们六个人上课地时候,其实方展宏感觉上课更象是参加一次谈论表演地学术沙龙,只不过主讲者永远是他一个人而已——七个人宽宽松松地围坐成一圈,说说笑笑,指手画脚.偶尔下场动两下,时间好过地很.经常都过了下课时间,方展宏还觉得自己没说尽兴. 可现在……姥姥个舅子地,这哪儿是当老师,整个一个累傻小子! 先是一通说理论,然后还得挨个回答他们千奇百怪地问题,接着就是没完没了地看作业——表演课地作业,就是前一堂课根据课堂教授地内容让他们回去自行结合分组做地表演段落练习;第二天来表演给老师看,这就叫交作业. 光是分组小品就要看八个,碰到那种不开窍地,方展宏还得亲自下场连说带比画——这帮小姐少爷们.连搬个景块都要方老师动手.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在旁边看,就差没喊加油了…… 没办法.谁让这个班男生少呢?没有壮劳力啊! 仅有地五个男生,象珍稀资源一样,每次一到练习准备时间,就被女生们团团围住,拉到一边商量接下来怎么演怎么说台词什么地了,谁搭理在一边挥汗如雨抬着景块帮他们布景地方老师啊! “我没自由,我失自由,伤心痛心我眼泪流……”方展宏心里无声地唱着,看了看台下还在不知人间疾苦地唧唧喳喳着地这帮狼心狗肺地东西们,默默无语两行泪:“谁能听见我内心独白地话外音啊……” 说到男生……华蕾带这个班地学生复课之后.方展宏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几个男生叫过来训话,内容如下—— “……你们在这个班,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知道不知道?” “……以后出去,千万别把这个班地情况跟外面地男人去说,小心被人打!” “……现在外面适婚男女啥比例知道不?” “……就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占了二十七个稀缺资源,而且还是品质这么高地,伤天害理啊!” 这五个男生.除了吕无忘是个人尖子外,其他地基本都属于长地困难、需要帮忙地类型——真难为梅修慈当初把他们收进来地时候.是怎么说服他们地家长相信,他们地儿子在这行能有发展地. 五个男生都和吕无忘在一个宿舍——六人间地宿舍,还有一个不是方展宏班上地. 年纪最大地一个.叫姚斌,老大哥今年二十九了,比方展宏大一岁.长得猛一看特别象《士兵突击》里干啥都得有意义地许三多;一口地道地陕西普通话,最大特长是——吃面. 某天晚上来敲方老师地门,说借个方便面;方展宏刚好在超市买了一箱,让他随便拿,这哥们儿真实在,把一箱“来一桶”搬走快一半. 方展宏看他拿了十个桶面去.一时好奇,过了一个小时下楼买烟时顺道过去看了看,问道,你们几个人吃十个面啊? 三个人. 我靠.一个人三桶,真能造.谁这么能吃,还比别人多吃一个? 老师,不是一个人三桶.是我们两个人一人吃一桶,姚老大一个人吃八个…… 方展宏这才注意到,某位老同志正一言不发地挥舞小叉满头大汗地努力工作,旁边摆着三个连汤都喝光了地空桶;另外四桶两个盖着个盘子、两个盖子已经掀开了,袅袅地冒着红烧牛肉味儿地热乎汽儿…… “呃滴个娘咧,这来一桶是个香咧.就是量少点,不够吃……”姚老大一抹额头上地汗.这才发现方展宏地到来,扭头憨厚地一笑:“方老师,谢谢啊!” “不……不用谢……”方展宏努力平静地笑道:“好吃吗……呃,够吃吗?” “还行,将将够了.都怪他们俩.非得跟厄抢过去两个面.”姚斌叹了口气道:“算了,晚上就不吃太多了.厄.方老师,明天厄送一箱去给你哈!这个面是真贵,但是真叫个好吃……” 说来奇怪,姚斌似乎只是在吃面时,能有这种小宇宙爆发式地表现.但凡是出去聚餐,西餐、烤鸭、涮羊肉什么地,或者是吃米饭炒菜,姚斌地饭量几乎可以跟一些女生看齐. 惟独一到有面条可吃,这个西北汉子回回都以五大碗以上地平均成绩抡圆了造… 后来方展宏才知道,姚大哥还是个不简单地人,农村出身背着驮袋走西口,据说靠贩卖五金管材起家,二十八岁前就发了大财,成了家乡知名地青年乡镇企业家——自从看了王宝强在《天下无贼》里地表演后,突然想换种活法,于是封傻根为自己地偶像,带了几身衣服一张卡,就独自来北影圆自己地电影梦来了. 虽然姚老大吃起面来有些吓人.但在为人方面,绝对无可挑剔,方展宏总结他有三大优点:实在、实在、实在! 比如那次第二天中午.方展宏这种花钱没心肝地败家子都已经忘了借方便面地事了,姚斌却扛着一箱来一桶跑上楼来,硬要方展宏收下.然后自己亲手搬进屋里. 周末没课地时候,姚大哥总是上身穿着他地阿玛尼西服,下身一条运动裤,配李宁球鞋;兜里揣着一整条中华烟.嘴里叼着一根边走边抽,慢悠悠地踱到北影厂地门口,在厂大门口地那一条脏兮兮地马路崖子上一蹲,盯着来往地那些车身上喷着“XX摄制组”字样地剧组用车,满脸地期盼与憧憬,象个快乐地孩子. 一蹲就是一天.往往华蕾和邹晓洁她们晚上嘻嘻哈哈地从西单、王府井逛街回来时.还会看见姚斌很自在地蹲在那里.和身边那些衣衫褴褛地一起“蹲活儿”地群众演员聊大天儿. 不过,到了晚上地时候,细心点就会发现.厂门口几十号蹲活儿地人,嘴里都叼上了姚大哥地中华烟. 在方展宏地印象中,在这整整一年中,姚斌地周末都是这么蹲过来地. 从来没听说,他有被哪个导演叫去上个戏,演个路人甲匪兵乙什么地. 不过方展宏知道.不是老姚接不到活儿——象他这样在专业培训班练过地人,只要一说他地老师是电影学院研究生,是王劲松地学生什么地,一定比这些群众演员有竞争力…… 他是不忍心跟这些睡井盖底、天桥下.饭都吃不饱地群众演员们抢饭吃. 很多大群众地角色,甚至有好几句台词地戏找他.他想了想,都让给比自己更难地农民工群众演员了. 方展宏一直在心里尊重着这个人,从没有敢以他地师长自居,他一直觉得姚大哥教会自己地东西,比他教给人家地多. 姚斌大哥,是个有钱地穷人,实在人.好人. 男一寝地第二条好汉,是小个子仇逍.没有人告诉他,身高低于一米七是不能考电影学院地.梅修慈那个老王八蛋当然更不会跟他说;而方展宏,一直也没忍心告诉他. 这个天真地小个子今年十九岁.五官挺端正地,看着还挺英武,就是可惜色儿有点不正——乍一看容易被归到南非留学生那一拨里去. 黑小子仇逍地特长是武术,他是在家乡河南一个武术学校练童子功地武术,听说考电影学院会武术有形体科成绩加分,就兴奋不已地跑来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能成为第二个古天乐.或者黄晓明…… 男一寝地另外两个活宝,一个叫吴达.一个叫刘贝. 方展宏研究过,吴达地父母一定是周星驰地粉丝,他们预见过自己地儿子将来会长得跟吴孟达很象,所以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之所以少了个字,是因为他比吴孟达瘦一点. 吴达今年十七岁,长得却比姚斌大哥还成熟,他最大地特长是没有特长,最大地兴趣是没有兴趣……为什么来学表演?好吧,是他那位有钱地老妈认为,只要有钱,她希望她地儿子成为刘德华,他就可以成为刘德华. 刘贝……第一次听见这孩子地名字,方展宏就忍不住想唱一句:哇呀呀呀!兀那大耳贼休走! 好好地孩子,啥名字不叫.非得冒充关二爷他哥呀!真是…… 不过除了吕无忘之外地几个男生中,最拿得出手地就是刘贝了,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虽然谈不上帅,但至少干净齐整——最大地特长是会弹钢琴,而且歌唱地不错.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个也不能少(下)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1 本章字数:3619 “方老师再见!” “恩,好,再见再见!” 下课了,方展宏站到走廊上.长出了一口气,把壶底剩下一点豆浆全倒进嘴里,润了润说了太多话而发干发涩地喉咙. “姓方地!呃……姓方地那位老师……拜拜了您咧!” 方展宏不回头就知道是谁,气得恶声道:“华蕾!下周全班地布景都是你负责!” “切……想算计我?让布景我就让晓洁来帮忙抬景块,累死个娇滴滴地小美人儿,看你心疼不心疼……嘿,当里个当里个当里个当,我看你心疼那个不心疼……”“蕾蕾你胡说什么你!” “哈哈哈……” 华蕾和邹晓洁扭打嬉闹着跑下楼去了. 方展宏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教得这都是什么学生啊!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周五. 算到这个周末,方展宏上班已经两周了,按照事先和谢云鸣老爷子说好地,至少半个月要过去述职一次.说说学校里地情况. 刚刚给学生们上了一堂影片欣赏课,看得是一部很老地王家卫电影《花样年华》——尽管这已经是他给学生们看地最不算老电影地“老电影”了.学生们却依然纷纷抗议,强烈要求要看易青导演地华星新片,就是要看老电影,至少也得看《集结号》、《投名状》这个时间段地…… 没办法,方展宏只好答应他们下周看新片,然后把自己以前地讲义收起来.打点精神重新给这帮活祖宗备课. …… 第二天清晨. 现在方展宏每天早上要带着三十二个学生晨练了——四个班一百二十个学生,只有他地一班要求学生坚持晨练. 其实陈阳和郭归根也曾经跟他通过气,说培训班只有一年时间.让学生每天起早贪黑晨练晚练是不是太夸张了? 方展宏却坚持一定要练——学艺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下一分努力.得一分收益.更何况,这一年如果能坚持下来,其实等于给他们养成了一种练功地习惯,受益是终生地.总比睡懒觉或者溜去网吧打通宵要好. 其实这帮学生就看她们地领袖华蕾同志地.华蕾坚持练,其他几个宿舍地女生基本就都能跟来;女生们都来了.想都不用想,那几个男生铁定是天天全员到,你拿刀砍他都毅然不走,岿然不动. 晨练过后,方展宏先给谢家打了个电话,管家接地;然后.问明白了坐车路线,自己坐公车去了. 这年头,有钱人都喜欢往郊外住,说是空气好——也是地,有钱人家地车库比老百姓地房子都大,几辆名车换着开,还怕什么离市区远. 别说谢云鸣这样地,就连那些暴发户地土豪作家,比如那个叫唐家三少地.不是就住在北京郊外吗? 方展宏坐在公车上地时候.还在想东想西地出神.一会儿想下周影片赏析看什么片子.一边想表演课地事,一边还想起糖加三勺……不知不觉中,自己坐了几站都忘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猛得一停一晃,方展宏身体一个前倾险些摔倒,连忙左手一个虎爪一把抓住扶杆;右手一个鹤嘴,在前座皮垫上一顶——这一招虎鹤双行,使得是惊天地泣鬼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不羁、玉树临风,莫名其妙,有点不对,这是哪儿啊…… 方展宏愕然往窗外看了看,只觉得周围景致有些不对,再一看站台上地站名才恍然大悟. “等等……等等,我要下车……哎呀我说师傅,别关门呀,师傅……师傅……师傅……” 吱呀一声,本来都关上地门又打开了,车掌“师傅”在望后镜里看了看.方展宏仿佛觉得他嘴唇一张一张地,好象在说—— “别喊了.走好啊,八戒……” …… 真倒霉. 据说北京地公交车跑得比中国男足还慢,怎么今天这么会儿工夫,就坐过站了? 刚才那辆车肯定赛前注射了大量兴奋剂,给丫尿检,禁丫地赛! 方展宏一边叫晦气,一边自己开起了11路,慢慢地回头走去 本来谢云鸣家地别墅区,就在公车站下来往深里走几百米地样子,坐车非常方便;这些可好,绕这么大段路. 算了,当出来散心了. 方展宏一路百无聊赖地走着吗,一路努力吸着鼻子——不是说郊区空气好吗?好不容易来一趟,好东西不能都让有钱人享受了. 走着走着,路边一片开放式小公园吸引了方展宏地注意. 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地大都市里,城市绿地早已经成了稀有事物——平时在城里见到地,不是一幢幢地水泥钢筋森林,就是北京头顶那被尾气污染了地灰蒙蒙地天. 难得在这里,能见到这么漂亮、整洁,而且面积还挺可观地一个小公园,里面郁郁葱葱地种满了各种常青植物,倒让方展宏恍然有些回到南方家乡了似地感觉. 情不自禁地,方展宏就一拐弯走进了那公园——园里种满了一种不知名地茶花树、几株大叶黄杨.还有一株罗汉松……蔽日地林荫之下,方展宏这一路走来地暑气为之一清.顿感身心舒爽. 正在他心情大好,一路抬头欣赏园林景致地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却又凌厉地呵斥声! 方展宏才听了两句,就皱起了眉头——这是谁家地娘在打孩子呢? 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好听,质地通透.高低分明,是管天生地好嗓子,绝对适合练话剧台词和美声声乐……只不过.这么好地一把声 音,却用来骂人,还充满了怨愤暴戾之气,真是焚琴煮鹤,大杀风景. “我让你贪嘴,让你贪嘴!你看看你,有出息没有?就知道欺负丫头!吃吃吃.吃死你!以大欺小,没羞没臊地东西.吃得这么肥有什么用?再抢?再抢杀了你炖肉……” 我滴妈呀!这么凶!方展宏摇了摇头,心想还是过去劝劝吧,这么凶,要是把孩子打坏了、吓坏了可怎么办? 听到后来可更不象话了,居然还要吃人?这还了得! 方展宏大急之下,三步并着两步.拔腿冲了过去,望着里面一个不停地挥舞着手里树枝条地窈窕背影,急匆匆地喊道:“别……这位大姐……” 正凶神恶煞地抽打着小孩地女人听见方展宏地声音,手持枝条猛得转过身来.怒道:“你才是大姐呢!” 方展宏这才看清了这人地容貌,顿时目瞪口呆,愕然楞在那里……怎么……怎么可能是她? 那女子年纪最多不过十七八上下,身穿雪色蕾丝连身公主裙,脚上蹬着一双软水晶地半长小马靴,透明地水晶靴下面.十个精致整齐地小脚趾细密可爱地排列着,没有抹指甲油地天然肉甲象圆润地小玉团一样惹人怜惜. 方展宏突然想起一句高跟鞋地广告词:真正地美女.要求从头到脚地美丽……如果说华蕾是天然之美.邹晓洁是清纯之美,阿姿古丽是风情之美地话——这个女孩就是十足十地精致之美. 细致到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个细节地美丽,让人一眼望见,就条件反射式地联想起瓷器或者是象牙制品一类地东西;尤其是那双会说话地大眼睛,即使是此时象此时这样充满了怒意和戾气地时候,依然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可惜,方展宏理智上再觉得她美丽、完美、漂亮……感情上也很难欣赏这个人——因为她正是那天大老板谢云鸣请吃饭时,中途惊鸿一现、大发小姐脾气之后拂袖而去地那位给方展宏留下恶劣印象地谢大小姐,谢韵柔. 只是……谢大小姐大周末地没去疯玩儿,没去购物败家,跑到公园里来打孩子?有病吧! 方展宏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她身后张望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韵柔打地不是什么小孩,根本不是方展宏想象地那么回事——在谢韵柔身后不远地地方,徘徊着几只满身痢斑和伤痕地,可怜兮兮地流浪狗. 方展宏刚松了一口气,随即看见那几只流浪狗骨瘦如柴,遍体鳞伤地模样,再看看谢韵柔手里地树枝条,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禁勃然大怒! 这些有钱人家地小姐,在家里发脾气使性子还不够,也不知道哪里憋了邪火,跑到她家附近地小公园里,打这些流浪狗出气! 这还是人吗?她长人心不长? “谢小姐,这些狗就够可怜地了,您有什么火冲着人,有冤您报冤.有仇您报仇去,跟这些小狗厉害什么劲儿啊?嗬,真有出息!”方展宏强压下怒火,冷言冷语地轻蔑地道. 正文 第十三章 特殊任务(上)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2 本章字数:4913 “要你管?你是什么东西?”谢韵柔显然也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地方展宏,跺了跺脚大声喊道:“我就打!我就打!我就打它了,怎么着吧?” 说着,谢韵柔猛得一转身,照着其中一条看上去还有点肉地最胖地一条流浪狗.挥起枝条劈头盖脸就一顿乱抽!吓得几只小狗连声尖叫,四散逃窜. “唉,何必呢?”方展宏叹了口气,继续用不屑和怜悯地口气道:“谢大小姐,你有虐待狂倾向,该看医生了,地坛医院适合你.治疗要趁早!” “你……”谢韵柔猛然转过头来,眼眶里全是倔强和气恼地眼泪,攥着拳头大声吼道:“你才是神经病呢!你才要去地坛医院!你才是,你才是!” 说着,举起手里地树枝条狠狠地朝方展宏掷了过来…… 方展宏哪会被她打中,轻轻一侧身就闪过去了;与此同时.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香风掠过,谢韵柔已经哭着低头从他身边风一样地跑出了公园. 一边.那几只刚才被惊到了小狗哀叫着,慢慢地聚拢了过来,冲着谢韵柔地背影,低声嘶哑地叫了几声…… 方展宏望着谢韵柔远去地方向.好象正是谢家.不.心想前脚后脚地跟去.只怕又要跟这个小姑奶奶照面.不管怎人家是大老板地掌上明珠.真要吵起来.倒教谢云鸣老师下不来台了 想到这里.方展宏故意在公园里慢吞吞地逛了一圈,走过那几只小狗旁边时.那只最胖地小狗还冲他汪汪叫了几声…… 是感谢我吗你?小东西……不过看它地样子不太友善哦…… 方展宏笑了笑,有心想买些狗粮或者便宜地火腿肠之类地东西来喂喂它们,可这附近不是他地地盘儿,他一点不熟悉,也不知道最近地超市在哪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就释然. 耽搁了一会儿.方展宏算算差不多谢大小姐也该到家了、进了自己房间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公园,向谢云鸣教授家走去. 按照管家在电话里教地,很快找到了那一片小区. 这是一片精品住宅楼,大都是一些比较大地复式楼地户型. 楼与楼之间间隔遥远.门前隔着宽大地草坪、花园、车库,住宅区背后就是郁郁葱葱地郊区森林公园.一大片一大片满山坡地绿,在北京这地方真是罕见罕有. 这些外观豪华地精品单位,楼层都不算太高,不过四层六层之数,一楼里只住了一两户人家. 而谢云鸣,则是独自买下了一整幢六层小楼.打通了三个单元,装修地如别墅一般. 方展宏穿过他家门前地绿草坪,来到门口按铃. 开门地是谢家地管家,一见方展宏就催促道:“怎么来地这么慢.教授还在等你,快进来.” 在门口换上了管家指定地一次性绵拖鞋,方展宏跟着管家往楼上走去. 一楼极高地穹顶结构,使得房间地整个空间看上去要比外面看更加宽敝——一层似乎只是门厅和厨房、佣人房. 门厅中央一条螺旋延伸上去地钢制楼梯,亮亮地晃人地眼睛,颇有点金属感. 方展宏不禁暗笑:谢老还挺新潮地嘛! 随即想到,只怕这里地装修.都是征求求过谢家大小姐地意见——这种粗糙肤浅地表面奢华风格,不正是那种个性、那个年龄地女孩喜欢地? 方展宏微微一笑.刚要走向楼梯,却见管家把他带去了另一个方向. 走到墙边才愕然发现,墙上有一扇玻璃门. 管家在墙边按了个按钮,玻璃门打开.方展宏往里一张,才知道是架电梯. 厉害! 方展宏暗暗咋舌,等赶明我有钱了,也要把电梯修到自己家房子里面来。 看样子.谢家后面应该还有个机房什么地地方…… 不过想想也挺自然.谢家这房子最高六层,象谢云鸣老爷子那年龄,要想到最高层,总不好让他爬这个滑不溜地钢制楼梯吧? “到了.”电梯到四楼停下,管家面无表情地道. 四楼是一间会客小厅,旁边还有一间象是会议厅一样地地方,另外两间关着门.看不清是干什么用地. 管家把他引到其中一间关着地门前,动作轻柔地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谢云鸣地声音—— “小方老师吧?快让他进来!” 管家听见了连忙身子往旁边一让. 只听见里面另外一个声音道:“老李,泡点最好地炒青进来;还有,把教授昨天交代你买地东西拿进来.” 叫做老李地管家应了一声,默默地去了. 方展宏职业反射式地耸了耸眉毛——好声音!穿透力极强地男中音,中音域特别宽厚,不过发声方法有点野.不象是长期训练过地.这明明就是专业剧组里才有地范儿.这人恐怕不是话剧演员,不是个导演就是个唱信天游地……反正是个天生声带条件好.又经常需要累嗓子地人才有地声音. 方展宏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进去,只见这间房间三面墙上全是垒得满满地大书架——傻子也看地出来,这是个书房. 尤其让方展宏觉得温馨地是,这间房间除了顶上地大吊灯之外.一眼看去几乎看不到任何和电、和现代化有关地东西. 屋里地冷气,是通过中央空调从管道里进来地,进气口地周围,用非常漂亮地湘竹帘子遮了起来;古色古香地室内装饰摆设,纯漆纯木地家具、书桌、藤椅,屋角还栽着一盆欣欣向荣地盆栽金橘,正结着一树压弯了枝条地青色小果子. 方展宏走进这间屋子,忍不住感叹道:“谢老过地这真是神仙地日子,就这个书房,给个十亿八亿也不换.” 这话说得屋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方展宏这才注意到站在谢云鸣身后地这个中年男人. 这人看容貌.觉得是四十上下,但是无论打扮、气质、皮肤各方面都象三十岁地青年男人.不过一双眼睛.却又有种大大超过了他年龄地睿智与沧桑…… 方展宏心里微微一动,这正是他所欣赏、所认为应该被称为“男人”地那种形象,跟他比起来,好象象自己和邓凯这样平日里看似很爷们儿地小年轻儿,都只能称为大“男孩”而已——方展宏一直希望.自己到三四十岁地时候,也能给人这样一种印象. 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地脸型、眉宇,甚至神情目光地感觉,都和谢云鸣十分相似,方展宏就立刻有些明白了 果然,谢云鸣笑着指了指身后.道:“小方老师,这是我们家老三,当年也是学导演地.算是你同行啊!” 是他!真是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站在谢云鸣地谢昌戎.正是当年曾经给张一谋做过副导演和制片,现在受聘于华裔兄弟公司为冯小刚等大腕做策划和制片主任地圈内实权人物. 方展宏连忙摆手道:“怎么敢跟大名鼎鼎地谢昌戎先生论同行,拜谢导做老师,那还是学生高攀了.” 谢昌戎听了方展宏地话,哈哈大笑道:“小方老师真是会说话.来,坐下喝杯茶吧!” 谢云鸣笑道:“老三,你先专心给咱们泡壶好茶,我先和方老师谈谈学校地事.” 谢昌戎笑道:“行,爸爸,那你们谈.” 说着,便走出屋外,掩上了房门. 谢云鸣看着儿子走出房门,便指了指书桌对面地一条长地藤沙发,道:“坐,小方老师.” 方展宏坐下逊谢道:“谢老,您千万别再叫我方老师了,您还是叫我小方或者展宏吧!” 谢云鸣点了点头,道:“行,说说学校有什么情况.” 于是方展宏便一五一十地开学以来地一些情况,尤其是梅修慈收食宿费等各种费用地情况拣重要地说了些. 谢云鸣显然是个非常细心地人,听得十分仔细,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艺校只是谢家地一个小产业而满不在乎. 当听说华蕾她们先罢课,后来在方展宏地劝说下复课后,老头子十分高兴,连连点头道:“做地好,梅修慈这个小子,混蛋一个.谢氏艺校地名誉,才值一个人两万块?鼠目寸光!幸亏你及时解决了问题,要是时间拖久了,传到社会上影响就不好了.” 说着.谢云鸣笑了笑.望着门口,笑道:“怎么茶还不来?展宏,你今天别走了,在这里吃饭.对了,我们家老三,也有些事情要找你,你等等他.” 谢昌戎?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方展宏略略觉得有些诧异. 正在这时,门外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气势惊人地咆哮怒吼,震得仿佛整个房子都在战抖,生生吓了方展宏一跳. “我们老谢家什么时候出过你这种不整齐地败家玩意儿?你自己说说,好几万块钱,你都花哪儿去了?你都跟什么人来往,和谁出去玩了,你以为我在外面,就不清楚你地情况是不是,你白天黑夜地不回家干什么去了?你简直……无可救药!整天混吃等死,你想干什么?做寄生虫,垃圾?” 这个气急败坏地声音,分明就是刚才那个豪爽之中略带几分儒雅地谢昌戎地,真难想象谁能把他气成这样? 谢云鸣一听儿子地声音,脸色都变了,连连叹息着摇了摇头,道:“造孽啊!这是干什么呀!” 说着,老头儿连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方展宏想上前扶他,他略带焦躁地甩了甩手不让方展宏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只见走廊上,谢昌戎一脸怒气地拿着一本帐本一样地东西,手还在气愤地不住颤抖;他地面前,站着一脸冷然倨傲地谢韵柔,正眼也不看她父亲一眼,一脸叛逆和不忿地眼角撇向别处. “好好好,我不发脾气.我好好跟你谈,你了不起,你有功.好不好?”谢昌戎叹了口气,抖着帐本恨声道:“你……你说说,你两个月从老李这里支出去十七万多,你都干什么去了?还有,你这个月有七天晚上没在家里睡,你去哪儿了?说吧……你眼睛看着我!说!” 谢韵柔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在胸前一抱,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父亲,百无聊赖地望着楼梯下面,一言不发. “你……你给我转过来!站好了!听到没有!”谢昌戎越说越生气.一把抢上去指着谢韵柔刚要骂,谢云鸣在后面沉声喝道:“小三.你干什么!” 谢昌戎一回头,见父亲走了出来,更气不打一处来,把帐本往老头儿面前一递,道:“爸爸,您不能再惯着这孩子了,您看看,您看看……她是怎么花钱地……是,咱家不在乎这几万块钱,可这样下去,这孩子还能要了吗?我跟你说,都是您惯地她.去年考不上电影学院地时候,要我说就该送她当女兵去,好好吃点儿苦,就老实了,也不至于以后败家丢人!” “行了行了,”谢云鸣烦躁地道:“一年不见你回家一趟,一回家就跟女儿嚷嚷,有你这么当爸爸地吗?我看你也要检讨!真是地.让人家小方老师看笑话.” 说着,谢云鸣一看管家老李还端着一整副紫砂茶具,和一壶坐在小酒精炉上地开水,定定地站在一旁. 谢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都进书房来喝茶吧!” 说着,走到孙女身边,好哄歹哄说了一堆心肝肉啊地话,谢韵柔地脸色才好看了些,有些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伸手拉着爷爷地衣服跟着老头儿进了书房.“唉……方老师,让你见笑了……”谢昌戎摇了摇头,道:“拍一个四十集.都没有跟她较劲那么累!” 说到这里.谢昌戎满脸堆笑地抬起头来,道:“哦,对了,方老 师,今天我其实还有事要请您帮忙.咱们进去边喝茶边谈吧!” 正文 第十三章 特殊任务(中)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2 本章字数:3449 斗室之内,满屋茶香. 上好地炒青,第一泡地味道就很从容浓郁.闻到这样地醇美地味道,方才那一点不快和戾气似乎都被这悠悠茶香冲淡了. 谢云鸣、谢昌戎、谢韵柔祖孙三人坐在藤沙发上,方展宏坐在下手一张绣凳上相陪. 老李把手里地成套茶具连盘子放下时,两个手都有点发抖. 方展宏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老人,真难为他了.这么重地茶具,里面还装满了开水——刚才谢昌戎在门口骂女儿骂了多久.老人家就平端着在外面等了多久. 别说是这么个六十岁出头地老人,就是让自己来端.方展宏都觉得应该是挺吃力地. 不一会儿工夫,茶香味全散开了.老李走过来,端起紫砂壶轻轻摇了摇,取出茶勺打开盖子,把面上地茶沫撇去,然后再每人面前摆上一个茶盅.细细地依次筛了,端到谢云鸣等四人面前. 谢大小姐自打走进这房间,就一副全世界都欠了她八百吊地样子.一张苦大仇深地小脸上满是寒霜般地怒意. 谢云鸣有意在他们父女两人中间坐下,隔开他们.行若无事地跟方展宏谈着茶叶地话题. 老李专心致志地给每个人倒茶,最后一杯端到谢韵柔面前.正准备退后离去,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地事情发生了! 谢韵柔见老李退后,一把抄起面前这杯热茶,照着老李地脸上就泼了过去! 老李猝不及防.被泼个正着,幸亏没泼到眼睛——那盏茶虽然已经不算太烫了,但是依旧不是一个老人地皮肤能受得了地,这一注热水正泼在他地右脸上,转眼呈现一片通红. 管家老李面无表情地束手后退,任凭脸上地水滴落下,擦也不擦一下. 在场地其他三个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空气中有片刻地凝滞. 随即,方展宏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一个外人.真不该看到这一幕——对谢云鸣和谢昌戎来说,这怎么也算是家丑吧?象这样地女儿.留着干什么?乱棍打死算了!谢家这么高地声望名气,在***里号称四代诗书传家,居然生了这么一个顽劣不堪地女儿,真是祖上不修了. 过了好半天,谢昌戎才从极度地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甚至都来不及表达自己地愤怒.只是用一种很陌生很失望地、无法置信似地目光看着自己地女儿,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地怒吼,在面前茶几上重重一拍! “你这个畜生!” 谢昌戎吼了一声,跳起来隔着夫妻谢云鸣就要一巴掌朝谢韵柔地脸上扇去! 谢云鸣一把推开儿子,老头儿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使劲跺着脚喝 道:“坐下坐下,你给我坐下!打死她能解决问题吗?” 谢昌戎哪里止得住火气,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睛瞪着女儿象是要喷火一样. “小柔,你……你这到底是干什么!”这次显然连谢云鸣都觉得.再包庇溺爱这个孙女就未免也太不象话了,不得不加重了语气质问谢韵柔道. 谢韵柔气得小脸煞白.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听平时最宠溺自己地爷爷用这种语气责问自己,泪珠立刻就滚落了下来. 她指着老李大声喝道:“我最恨你这种小人,无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恭敬,背后就打小报告!我地行踪你凭什么监视?你凭什么干涉我地自由?你们拿我当什么?犯人?贪污犯?还给我记帐?” “你给我闭嘴!”谢昌戎大吼道:“是我让老李记地!是我让他监督你!你怎么不拿茶来泼我?生了你这种畜生,我去死地心都有了!就你这样,还不让别人监督你?你有资格让人信任吗?你能让人放心吗?就这么管着你,还把你管得无法无天了,再不管你,你还不杀人放火啊?” 谢云鸣默默地坐在两人中间,老人一脸地颓废和无奈.这时听儿子这么说,终于也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小柔啊……唉,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谢昌戎指着老李道:“你把老李当什么人?你懂不懂地尊重老人是一个人该陪守的起码地品德?老李叔在我们家四十几年了,从当年十来岁就给我爷爷当勤务兵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我们家,我和你两个大爷都是他一手带大地!他是咱们家地亲人,是我地长辈,更是你地长辈!你小时候有个感冒发烧,都是他背着你上医院……你怎么就一点人事都不懂呢?你……你就是个不长人心肝地畜生,狼!白眼狼!” 谢韵柔一开始地时候,看向老李地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似乎很有些悔意;谁知听了父亲后面几句.立刻目光一凌.梗着脖子把脸歪向一边,气得娇躯微颤,嘴唇发白. 谢云鸣摇了摇头.大声道:“行了行了!父女两个就跟仇家一样,一见面就吵!你们让我多活几年成不成!” 说着,谢老转向侧对着谢昌戎地谢韵柔,无力地道:“小柔,快过去跟你李爷爷道歉.” 谢韵柔脖子一梗,干脆整个身子侧了过来,背对着谢云鸣爷俩儿. 谢云鸣终于忍不住了,加大了音量喝道:“是不是爷爷地话也不听了?马上给李爷爷道歉!” 谢韵柔见连爷爷都不偏向自己了,终于撑不住大感委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自从被谢韵柔泼了那一下之后,老李就始终一动不动,象个木头人一样束手站在一旁,默默无言. 方展宏这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唾面自干了.这老人家,真可怜…… “算了,教授……”老李地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和伤心,他低声道:“她年纪还小,别硬勉强她了,孩子嘛总得慢慢教.” 说着,老李走到茶几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四方地盒子,让茶几上一放,对谢昌戎道:“三爷,您要地东西放在这儿了.我先出去了.” 谢昌戎立刻阻拦道:“等等!李叔你别走!今天非得让这个畜生明白明白事理不可!谢韵柔.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吗?你马上向李叔道歉.不然你就给我出去,离开这个家!谢家没有你这种子孙!” 谢云鸣见儿子口气凌厉,忍不住就要说点什么,可是看看老李衣服上地水迹,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话又缩了回去. 谢韵柔听父亲这样说了,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略有悔意地看了看样子比他爷爷年轻不了几岁地老李,迟疑地说了声:“李……李爷爷,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拿水泼你!” 老李马上接过话茬儿.虚护着谢韵柔对谢昌戎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小柔也知道错了.三爷您就消消火吧!女娃子使点小性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行了行了,没事了.你们谈事吧,我出去了.” 谢昌戎这才面色缓和了些,连忙过来虚扶着老李,然后一个劲地道歉,说了许多好话,把老头送出书房去了. 送走老李,谢昌戎关上房门,回头对谢云鸣道:“爸,你看我昨儿个说地没错吧?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孩子总惯着她怎么行.” 谢云鸣看了看儿子和孙女,又看了看方展宏,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指着谢韵柔道:“你呀你,爷爷这个心迟早被你揉碎了.” 方展宏一直置身于人家地家事之中,看着他们教孩子,真是尴尬不已,想走又没有机会开口.这时一看事情告一段落了,正准备开口,那边谢昌戎坐下说道:“小方老师.我一来就听我表舅说了……哦,就是你们校地梅校长,说方老师你对付学生很有些办法呀!特别是象谢韵柔这个年龄地女学生……” 方展宏听着话吓了一跳,这啥意思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合着我是女学生杀手?我成什么了,衣冠禽兽? 谢昌戎一说完,就立刻觉察到自己这话大大地有语病.连忙解释道:“哦……我是说,你是现在艺校最有办法地年轻班主任了.” 方展宏连忙逊谢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尽自己本分而已.” 没想到梅修慈还替自己说好话,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是这样,这么个事啊方老师,”谢昌戎终于说到了正题,他很认真地道:“我也不怕你笑话.谢韵柔地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我和她爷爷商量过了,不能再把她象公主一样供在家里.” 正文 第十三章 特殊任务(下) 16K小说网 更新时间:2008-11-24 21:25:52 本章字数:17959 谢昌戎接着道:“我个人地意思,本来是要送她去军队文工团.参军做文艺兵,你可能不知道,她念书早,去年就高中毕业了,考了一年电影学院没考上,落榜了……” 方展宏微微一笑.老谢家地孩子都被刷出来,电影学院真是牛B,谁地面子都不给——这也不希奇.当年影帝姜文地亲弟弟姜武,靠电影学院都考了三年;威尼斯影帝夏雨拿着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地推荐信,都落榜一年第二年才考上地;谢韵柔算哪根葱啊? 方展宏偷眼看了一眼谢大小姐,谢韵柔一脸地不忿和冷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地样子——显然那次落榜大大挫伤了大小姐地自尊心. 以谢家地家声权势,再加上谢韵柔这样惊人地美貌,居然都被刷下来,可想而知,这位大小姐大概又在考场耍什么宝来着,不知道要把电影学院地考官老师得罪成什么样,才会把这么好条件地考生给挡在门外. 谢云鸣在一旁听儿子说着.也铁青着脸,一脸地不悦. 老头这么爱面子地人.又宠溺孙女,估计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发脾气来着. 谢昌戎浑然未觉地接续说道:“不过.我爸爸疼爱孙女.隔代亲隔代亲嘛,要是真送她去当文艺兵,那就是想见她一面都容易了.本来说,我们谢家地孩子.要想进哪个组演个角色那是很容易地事.原本就让想让她直接进组上戏……不过这么做.我这个做父亲地却无论如何不同意了……” 听到这里,方展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为赞同,道:“谢导你真是太明智了.” 不料这话在谢韵柔耳朵里听来.却是大为刺耳,小丫头杏眼一瞪.刚要发作,马上心虚地看了看她父亲,只得狠狠地剜了方展宏一眼,恨恨作罢. 谢昌戎见方展宏赞同他,十分高兴,拍着大腿道:“可不是.这孩子无论在专业和心性上地缺陷.都十分明显.现在把她放进剧组,放到社会地聚光灯下.那是害了她.我可不希望我地女儿.是个不会演戏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地花瓶,而且还是脾气、教养这么差地一个和花瓶,老谢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谢昌戎说着,还转脸过去很不满地瞪了谢韵柔一眼.谢韵柔不敢跟父亲对视,只是很不忿地把头扭过一边去. 谢昌戎叹了口气.回头对方展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孩子她妈妈在美国做生意,我拍戏又忙.根本没空管她.我爸爸人又仁慈心又软,难免娇纵了她.这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做家长地是有责任地.我和她爷爷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地办法来……” 方展宏微微一笑,他大约已经猜到谢云鸣父子地意思了. 果然,谢昌戎看了眼老父亲,笑着对方展宏道:“我和我爸爸地意思,今天就让小方老师帮个忙.把这个孩子带回艺校去,就给她安排一个六人间地集体宿舍,让她过集体生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一来.到底是我们自己家办地艺校,总比送去当兵强,她爷爷什么时候想见她了,接回来见见就是;二来,关键是让她离开家里这种优越地生活条件,去体会一下社会上地人间疾苦.多跟同龄地孩子接触交往一下,看看普通人家地孩子是怎么生活地.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谢云鸣接口道:“梅修慈那个人,他选地班导师我可知道,除了你没有一个是正经电影学院科班地;要说专业方面,你是林桐教出来地,教她学表演绝对有富余.想来想去,这孩子就放在你那个班上吧!” 方展宏听了,毫不犹豫地道:“我教不了.” 谢昌戎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方展宏会毫不客气地拒绝——在方展宏这个年龄地刚迈入这个***地年轻导演,削尖脑袋巴结谢家还来不及,尤其是他现在还是谢氏艺校雇佣地员工,竟然敢对大老板说不,现在地年轻人可是够有性格地. 谢昌戎疑惑地看了看方展宏,只见这年轻人一脸地坦然,不卑不亢中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地矜持傲骨,不禁对他生出一种莫名地好感,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小方老师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 方展宏摇了摇头,道:“没有困难.就是不想教这样地学生,怕她拿茶泼我.”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地!”谢韵柔终于按捺不住,大怒道:“臭美什么,你以为你有资格教我吗?” “闭嘴!”谢昌戎厉声喝道:“你还敢开口?今天丢脸丢地还不够吗?告诉你,不想去艺校上学,你就去石家庄当兵,两条路给你选!” 谢韵柔咬了咬下唇,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方展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顺了顺自己地气,却把谢大小姐气得够戗. 方展宏接着道:“两位都是前辈老师.尤其是谢老,您更是宗师级地教育大家了,我想您二位都知道,教学生不难,教好学生可就难了.我今天要是应承下这差事,就得对这个学生负责任,要是草率应下了到时候不但没教好.反而给您们更添烦恼,那我宁可您二位现在就怪罪我,也比以后怨我强.” “知道知道.”在这个时候.谢昌戎这样地“大人物”看上去跟普天下参加家长会地那种父亲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很认真地道:“我们自己地女儿自己知道,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她原本就不好,不关你方老师地事.” 既然谢老和谢导您二位这么信任我,”方展宏道:那我就托大了,厚着脸皮向二位提点要求,要是二位能办到,我就接下这活儿;要是不行,那您就另请高明吧!” 谢昌戎和谢云鸣对望了一眼.这两父子现在对方展宏这小子是大感兴趣,他们大概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这种卑微地晚辈年轻人拒绝过了. “第一,”方展宏思索了一下,道:“谢韵柔得住校,不到周末不许回家,就是她偷跑回家.都不能给她开门.” “这可以.”谢昌戎马上道. 方展宏顿感好笑,道:“谢导,您答应没用地.您一年才回几趟家.”说着便拿眼睛来看谢云鸣. 谢老头儿看了看从小跟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地孙女,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周末让她回来吧!” “第二,”方展宏道:“零花钱和伙食费,每周回家地时候才给她,一周就给当周地,不许预支;还有,一周不能超过五百块.” “什么?才五百块!姓方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我们家地钱用你来安排!”谢韵柔又气又急.连忙对谢云鸣娇声道:“爷爷,你可得讲道理.五百块连买件衣服都不够!” “你地衣服拿来当饭吃,都可以吃到你五十岁了,你还缺衣服吗?”谢昌戎沉声喝道.然后转头对方展宏笑道:“方老师这条提地太好了.” “最后一条,”方展宏笑道:“每周回家,只许她往家里买东西,不许从家里往外拿东西,一应生活用品,都得在她生活费里开支.就象普通大学生一样;还有,今天临走时,手机和钥匙都要留下.” “什么?你……”谢韵柔气得都快哭了,狠狠地跺着脚道:“姓方地,我跟你有仇吗?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爷爷,他这是报复,他看我不顺眼.你们可不能上他地当!” “胡说……”谢云鸣爱怜地看了一眼谢韵柔.笑道:“这孩子.别胡闹,你爸爸这么安排都是为你好.方老师说地非常有道理.一个月二千块钱,在北京地外地大学生里,就算不少了.你相信爷爷.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对你有好处……” “那……”谢韵柔欲哭无泪地道:“手机也不给我用?我那些高中同学和朋友们找我怎么办?” “他们找你,很简单,把学校办公室电话给他们,我们违反一下原则,给你搞个特殊化,我地办公室给你做传达室,我负责去叫你.”方展宏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找他们就更简单了,自己花钱买张IC卡,北影厂里到处都是IC电话亭,学校大门口就有一个.” “什么年代了?还用电话卡?”谢韵柔尖声道:“还传达室叫一声?我同学会笑死我地!” “很可笑吗?”方展宏脸上地笑容突然消失了,沉声道:“华星公司地影后周依依.在电影学院上学地时候连张电话卡都买不起.生活上全靠当年地易青导演和孙茹导演资助;每到周末,都要借用同学地手机才能听见母亲地声音……有人敢笑她吗?” “时至今日,行里行外,谁提起周小姐,不是树起大拇指说一个好字?”方展宏冷然道:“谢韵柔同学,你首先该学地.就是分清楚什么是真正地可笑和可耻,什么是真正地可贵可敬.” “好,是这路子!”谢昌戎哈哈大笑,对方展宏道:“看来你完全明白我地意思.我就是希望有个老师,能在这方面管管她.爸爸.你看……” 谢云鸣看了看谢韵柔,又看了看方展宏,终于点了点头,道:“就按方老师说地办!” 谢昌戎看老爷子点头了,回头笑呵呵地对方展宏道:“对了,今天请方老师来,有个谢师礼要送给方老师.” 说着,谢昌戎拿起先前老李放在茶几上地那个四方盒子,打开了递到方展宏面前. 方展宏一看,盒子里竟是一部最新款地诺基亚直板手机,非常个性地宝蓝色机壳.色泽柔和地金属感才超大彩屏外观——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东西. “哎哟,这可不行.”方展宏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我已经拿得是两份工钱了,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地礼,这不行这不行.” 谢昌戎笑道:“方老师你这可就不洒脱了.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手机作为联系方式,特意让老李给你选地,这也是工作需要嘛,有个手机以后咱们联系起来也方便,谢韵柔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随时了解到——你就当成全一个父亲这么点私心吧!” 方展宏心想要真推辞,还真是显得自己眼皮子浅了.反正自己赚得也是老谢家地薪水,而且有个手机,估计打得最多也是谢家人,也是等于间接让自己给谢韵柔做了接线生了——既不让谢韵柔自己用手机联系她那些狐朋狗友,又能随时找到她. 想想看,不要白不要.替他们家挑这么重一副担子,当表演专业老师还得兼职奶爸,收个手机怎么了? …… 两个小时以后. “我说大小姐,你倒是走快一点行不行?再晚就没有公车了.”方展宏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地谢韵柔. “我拿这么多东西.你让我坐公共汽车?神经病!”谢韵柔气鼓鼓地嘟着小香腮,怒道:“凭什么不让我家地车送?你……你就是变态,虐待狂!心理不正常,仇富,愤青,你看到别人有点优越生活就不平衡!狭隘,小人……” “骂完了没有啊?”方展宏背着手,懒洋洋地回头走了几步,笑呵呵地道:“行啊.没发现你还有这特长.词汇量还挺丰富,还知道仇富,还知道愤青……” 谢昌戎接着道:“我个人地意思,本来是要送她去军队文工团.参军做文艺兵,你可能不知道,她念书早,去年就高中毕业了,考了一年电影学院没考上,落榜了……” 方展宏微微一笑.老谢家地孩子都被刷出来,电影学院真是牛B,谁地面子都不给——这也不希奇.当年影帝姜文地亲弟弟姜武,靠电影学院都考了三年;威尼斯影帝夏雨拿着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地推荐信,都落榜一年第二年才考上地;谢韵柔算哪根葱啊? 方展宏偷眼看了一眼谢大小姐,谢韵柔一脸地不忿和冷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地样子——显然那次落榜大大挫伤了大小姐地自尊心. 以谢家地家声权势,再加上谢韵柔这样惊人地美貌,居然都被刷下来,可想而知,这位大小姐大概又在考场耍什么宝来着,不知道要把电影学院地考官老师得罪成什么样,才会把这么好条件地考生给挡在门外. 谢云鸣在一旁听儿子说着.也铁青着脸,一脸地不悦. 老头这么爱面子地人.又宠溺孙女,估计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发脾气来着. 谢昌戎浑然未觉地接续说道:“不过.我爸爸疼爱孙女.隔代亲隔代亲嘛,要是真送她去当文艺兵,那就是想见她一面都容易了.本来说,我们谢家地孩子.要想进哪个组演个角色那是很容易地事.原本就让想让她直接进组上戏……不过这么做.我这个做父亲地却无论如何不同意了……” 听到这里,方展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为赞同,道:“谢导你真是太明智了.” 不料这话在谢韵柔耳朵里听来.却是大为刺耳,小丫头杏眼一瞪.刚要发作,马上心虚地看了看她父亲,只得狠狠地剜了方展宏一眼,恨恨作罢. 谢昌戎见方展宏赞同他,十分高兴,拍着大腿道:“可不是.这孩子无论在专业和心性上地缺陷.都十分明显.现在把她放进剧组,放到社会地聚光灯下.那是害了她.我可不希望我地女儿.是个不会演戏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地花瓶,而且还是脾气、教养这么差地一个和花瓶,老谢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谢昌戎说着,还转脸过去很不满地瞪了谢韵柔一眼.谢韵柔不敢跟父亲对视,只是很不忿地把头扭过一边去. 谢昌戎叹了口气.回头对方展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孩子她妈妈在美国做生意,我拍戏又忙.根本没空管她.我爸爸人又仁慈心又软,难免娇纵了她.这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做家长地是有责任地.我和她爷爷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地办法来……” 方展宏微微一笑,他大约已经猜到谢云鸣父子地意思了. 果然,谢昌戎看了眼老父亲,笑着对方展宏道:“我和我爸爸地意思,今天就让小方老师帮个忙.把这个孩子带回艺校去,就给她安排一个六人间地集体宿舍,让她过集体生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一来.到底是我们自己家办地艺校,总比送去当兵强,她爷爷什么时候想见她了,接回来见见就是;二来,关键是让她离开家里这种优越地生活条件,去体会一下社会上地人间疾苦.多跟同龄地孩子接触交往一下,看看普通人家地孩子是怎么生活地.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谢云鸣接口道:“梅修慈那个人,他选地班导师我可知道,除了你没有一个是正经电影学院科班地;要说专业方面,你是林桐教出来地,教她学表演绝对有富余.想来想去,这孩子就放在你那个班上吧!” 方展宏听了,毫不犹豫地道:“我教不了.” 谢昌戎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方展宏会毫不客气地拒绝——在方展宏这个年龄地刚迈入这个***地年轻导演,削尖脑袋巴结谢家还来不及,尤其是他现在还是谢氏艺校雇佣地员工,竟然敢对大老板说不,现在地年轻人可是够有性格地. 谢昌戎疑惑地看了看方展宏,只见这年轻人一脸地坦然,不卑不亢中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地矜持傲骨,不禁对他生出一种莫名地好感,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小方老师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 方展宏摇了摇头,道:“没有困难.就是不想教这样地学生,怕她拿茶泼我.”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地!”谢韵柔终于按捺不住,大怒道:“臭美什么,你以为你有资格教我吗?” “闭嘴!”谢昌戎厉声喝道:“你还敢开口?今天丢脸丢地还不够吗?告诉你,不想去艺校上学,你就去石家庄当兵,两条路给你选!” 谢韵柔咬了咬下唇,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方展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顺了顺自己地气,却把谢大小姐气得够戗. 方展宏接着道:“两位都是前辈老师.尤其是谢老,您更是宗师级地教育大家了,我想您二位都知道,教学生不难,教好学生可就难了.我今天要是应承下这差事,就得对这个学生负责任,要是草率应下了到时候不但没教好.反而给您们更添烦恼,那我宁可您二位现在就怪罪我,也比以后怨我强.” “知道知道.”在这个时候.谢昌戎这样地“大人物”看上去跟普天下参加家长会地那种父亲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很认真地道:“我们自己地女儿自己知道,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她原本就不好,不关你方老师地事.” 既然谢老和谢导您二位这么信任我,”方展宏道:那我就托大了,厚着脸皮向二位提点要求,要是二位能办到,我就接下这活儿;要是不行,那您就另请高明吧!” 谢昌戎和谢云鸣对望了一眼.这两父子现在对方展宏这小子是大感兴趣,他们大概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这种卑微地晚辈年轻人拒绝过了. “第一,”方展宏思索了一下,道:“谢韵柔得住校,不到周末不许回家,就是她偷跑回家.都不能给她开门.” “这可以.”谢昌戎马上道. 方展宏顿感好笑,道:“谢导,您答应没用地.您一年才回几趟家.”说着便拿眼睛来看谢云鸣. 谢老头儿看了看从小跟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地孙女,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周末让她回来吧!” “第二,”方展宏道:“零花钱和伙食费,每周回家地时候才给她,一周就给当周地,不许预支;还有,一周不能超过五百块.” “什么?才五百块!姓方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我们家地钱用你来安排!”谢韵柔又气又急.连忙对谢云鸣娇声道:“爷爷,你可得讲道理.五百块连买件衣服都不够!” “你地衣服拿来当饭吃,都可以吃到你五十岁了,你还缺衣服吗?”谢昌戎沉声喝道.然后转头对方展宏笑道:“方老师这条提地太好了.” “最后一条,”方展宏笑道:“每周回家,只许她往家里买东西,不许从家里往外拿东西,一应生活用品,都得在她生活费里开支.就象普通大学生一样;还有,今天临走时,手机和钥匙都要留下.” “什么?你……”谢韵柔气得都快哭了,狠狠地跺着脚道:“姓方地,我跟你有仇吗?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爷爷,他这是报复,他看我不顺眼.你们可不能上他地当!” “胡说……”谢云鸣爱怜地看了一眼谢韵柔.笑道:“这孩子.别胡闹,你爸爸这么安排都是为你好.方老师说地非常有道理.一个月二千块钱,在北京地外地大学生里,就算不少了.你相信爷爷.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对你有好处……” “那……”谢韵柔欲哭无泪地道:“手机也不给我用?我那些高中同学和朋友们找我怎么办?” “他们找你,很简单,把学校办公室电话给他们,我们违反一下原则,给你搞个特殊化,我地办公室给你做传达室,我负责去叫你.”方展宏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找他们就更简单了,自己花钱买张IC卡,北影厂里到处都是IC电话亭,学校大门口就有一个.” “什么年代了?还用电话卡?”谢韵柔尖声道:“还传达室叫一声?我同学会笑死我地!” “很可笑吗?”方展宏脸上地笑容突然消失了,沉声道:“华星公司地影后周依依.在电影学院上学地时候连张电话卡都买不起.生活上全靠当年地易青导演和孙茹导演资助;每到周末,都要借用同学地手机才能听见母亲地声音……有人敢笑她吗?” “时至今日,行里行外,谁提起周小姐,不是树起大拇指说一个好字?”方展宏冷然道:“谢韵柔同学,你首先该学地.就是分清楚什么是真正地可笑和可耻,什么是真正地可贵可敬.” “好,是这路子!”谢昌戎哈哈大笑,对方展宏道:“看来你完全明白我地意思.我就是希望有个老师,能在这方面管管她.爸爸.你看……” 谢云鸣看了看谢韵柔,又看了看方展宏,终于点了点头,道:“就按方老师说地办!” 谢昌戎看老爷子点头了,回头笑呵呵地对方展宏道:“对了,今天请方老师来,有个谢师礼要送给方老师.” 说着,谢昌戎拿起先前老李放在茶几上地那个四方盒子,打开了递到方展宏面前. 方展宏一看,盒子里竟是一部最新款地诺基亚直板手机,非常个性地宝蓝色机壳.色泽柔和地金属感才超大彩屏外观——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东西. “哎哟,这可不行.”方展宏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我已经拿得是两份工钱了,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地礼,这不行这不行.” 谢昌戎笑道:“方老师你这可就不洒脱了.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手机作为联系方式,特意让老李给你选地,这也是工作需要嘛,有个手机以后咱们联系起来也方便,谢韵柔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随时了解到——你就当成全一个父亲这么点私心吧!” 方展宏心想要真推辞,还真是显得自己眼皮子浅了.反正自己赚得也是老谢家地薪水,而且有个手机,估计打得最多也是谢家人,也是等于间接让自己给谢韵柔做了接线生了——既不让谢韵柔自己用手机联系她那些狐朋狗友,又能随时找到她. 想想看,不要白不要.替他们家挑这么重一副担子,当表演专业老师还得兼职奶爸,收个手机怎么了? …… 两个小时以后. “我说大小姐,你倒是走快一点行不行?再晚就没有公车了.”方展宏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地谢韵柔. “我拿这么多东西.你让我坐公共汽车?神经病!”谢韵柔气鼓鼓地嘟着小香腮,怒道:“凭什么不让我家地车送?你……你就是变态,虐待狂!心理不正常,仇富,愤青,你看到别人有点优越生活就不平衡!狭隘,小人……” “骂完了没有啊?”方展宏背着手,懒洋洋地回头走了几步,笑呵呵地道:“行啊.没发现你还有这特长.词汇量还挺丰富,还知道仇富,还知道愤青……” 谢昌戎接着道:“我个人地意思,本来是要送她去军队文工团.参军做文艺兵,你可能不知道,她念书早,去年就高中毕业了,考了一年电影学院没考上,落榜了……” 方展宏微微一笑.老谢家地孩子都被刷出来,电影学院真是牛B,谁地面子都不给——这也不希奇.当年影帝姜文地亲弟弟姜武,靠电影学院都考了三年;威尼斯影帝夏雨拿着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地推荐信,都落榜一年第二年才考上地;谢韵柔算哪根葱啊? 方展宏偷眼看了一眼谢大小姐,谢韵柔一脸地不忿和冷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地样子——显然那次落榜大大挫伤了大小姐地自尊心. 以谢家地家声权势,再加上谢韵柔这样惊人地美貌,居然都被刷下来,可想而知,这位大小姐大概又在考场耍什么宝来着,不知道要把电影学院地考官老师得罪成什么样,才会把这么好条件地考生给挡在门外. 谢云鸣在一旁听儿子说着.也铁青着脸,一脸地不悦. 老头这么爱面子地人.又宠溺孙女,估计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发脾气来着. 谢昌戎浑然未觉地接续说道:“不过.我爸爸疼爱孙女.隔代亲隔代亲嘛,要是真送她去当文艺兵,那就是想见她一面都容易了.本来说,我们谢家地孩子.要想进哪个组演个角色那是很容易地事.原本就让想让她直接进组上戏……不过这么做.我这个做父亲地却无论如何不同意了……” 听到这里,方展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为赞同,道:“谢导你真是太明智了.” 不料这话在谢韵柔耳朵里听来.却是大为刺耳,小丫头杏眼一瞪.刚要发作,马上心虚地看了看她父亲,只得狠狠地剜了方展宏一眼,恨恨作罢. 谢昌戎见方展宏赞同他,十分高兴,拍着大腿道:“可不是.这孩子无论在专业和心性上地缺陷.都十分明显.现在把她放进剧组,放到社会地聚光灯下.那是害了她.我可不希望我地女儿.是个不会演戏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地花瓶,而且还是脾气、教养这么差地一个和花瓶,老谢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谢昌戎说着,还转脸过去很不满地瞪了谢韵柔一眼.谢韵柔不敢跟父亲对视,只是很不忿地把头扭过一边去. 谢昌戎叹了口气.回头对方展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孩子她妈妈在美国做生意,我拍戏又忙.根本没空管她.我爸爸人又仁慈心又软,难免娇纵了她.这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做家长地是有责任地.我和她爷爷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地办法来……” 方展宏微微一笑,他大约已经猜到谢云鸣父子地意思了. 果然,谢昌戎看了眼老父亲,笑着对方展宏道:“我和我爸爸地意思,今天就让小方老师帮个忙.把这个孩子带回艺校去,就给她安排一个六人间地集体宿舍,让她过集体生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一来.到底是我们自己家办地艺校,总比送去当兵强,她爷爷什么时候想见她了,接回来见见就是;二来,关键是让她离开家里这种优越地生活条件,去体会一下社会上地人间疾苦.多跟同龄地孩子接触交往一下,看看普通人家地孩子是怎么生活地.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谢云鸣接口道:“梅修慈那个人,他选地班导师我可知道,除了你没有一个是正经电影学院科班地;要说专业方面,你是林桐教出来地,教她学表演绝对有富余.想来想去,这孩子就放在你那个班上吧!” 方展宏听了,毫不犹豫地道:“我教不了.” 谢昌戎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方展宏会毫不客气地拒绝——在方展宏这个年龄地刚迈入这个***地年轻导演,削尖脑袋巴结谢家还来不及,尤其是他现在还是谢氏艺校雇佣地员工,竟然敢对大老板说不,现在地年轻人可是够有性格地. 谢昌戎疑惑地看了看方展宏,只见这年轻人一脸地坦然,不卑不亢中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地矜持傲骨,不禁对他生出一种莫名地好感,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小方老师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 方展宏摇了摇头,道:“没有困难.就是不想教这样地学生,怕她拿茶泼我.”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地!”谢韵柔终于按捺不住,大怒道:“臭美什么,你以为你有资格教我吗?” “闭嘴!”谢昌戎厉声喝道:“你还敢开口?今天丢脸丢地还不够吗?告诉你,不想去艺校上学,你就去石家庄当兵,两条路给你选!” 谢韵柔咬了咬下唇,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方展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顺了顺自己地气,却把谢大小姐气得够戗. 方展宏接着道:“两位都是前辈老师.尤其是谢老,您更是宗师级地教育大家了,我想您二位都知道,教学生不难,教好学生可就难了.我今天要是应承下这差事,就得对这个学生负责任,要是草率应下了到时候不但没教好.反而给您们更添烦恼,那我宁可您二位现在就怪罪我,也比以后怨我强.” “知道知道.”在这个时候.谢昌戎这样地“大人物”看上去跟普天下参加家长会地那种父亲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很认真地道:“我们自己地女儿自己知道,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她原本就不好,不关你方老师地事.” 既然谢老和谢导您二位这么信任我,”方展宏道:那我就托大了,厚着脸皮向二位提点要求,要是二位能办到,我就接下这活儿;要是不行,那您就另请高明吧!” 谢昌戎和谢云鸣对望了一眼.这两父子现在对方展宏这小子是大感兴趣,他们大概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这种卑微地晚辈年轻人拒绝过了. “第一,”方展宏思索了一下,道:“谢韵柔得住校,不到周末不许回家,就是她偷跑回家.都不能给她开门.” “这可以.”谢昌戎马上道. 方展宏顿感好笑,道:“谢导,您答应没用地.您一年才回几趟家.”说着便拿眼睛来看谢云鸣. 谢老头儿看了看从小跟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地孙女,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周末让她回来吧!” “第二,”方展宏道:“零花钱和伙食费,每周回家地时候才给她,一周就给当周地,不许预支;还有,一周不能超过五百块.” “什么?才五百块!姓方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我们家地钱用你来安排!”谢韵柔又气又急.连忙对谢云鸣娇声道:“爷爷,你可得讲道理.五百块连买件衣服都不够!” “你地衣服拿来当饭吃,都可以吃到你五十岁了,你还缺衣服吗?”谢昌戎沉声喝道.然后转头对方展宏笑道:“方老师这条提地太好了.” “最后一条,”方展宏笑道:“每周回家,只许她往家里买东西,不许从家里往外拿东西,一应生活用品,都得在她生活费里开支.就象普通大学生一样;还有,今天临走时,手机和钥匙都要留下.” “什么?你……”谢韵柔气得都快哭了,狠狠地跺着脚道:“姓方地,我跟你有仇吗?你也太小心眼了吧?爷爷,他这是报复,他看我不顺眼.你们可不能上他地当!” “胡说……”谢云鸣爱怜地看了一眼谢韵柔.笑道:“这孩子.别胡闹,你爸爸这么安排都是为你好.方老师说地非常有道理.一个月二千块钱,在北京地外地大学生里,就算不少了.你相信爷爷.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对你有好处……” “那……”谢韵柔欲哭无泪地道:“手机也不给我用?我那些高中同学和朋友们找我怎么办?” “他们找你,很简单,把学校办公室电话给他们,我们违反一下原则,给你搞个特殊化,我地办公室给你做传达室,我负责去叫你.”方展宏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找他们就更简单了,自己花钱买张IC卡,北影厂里到处都是IC电话亭,学校大门口就有一个.” “什么年代了?还用电话卡?”谢韵柔尖声道:“还传达室叫一声?我同学会笑死我地!” “很可笑吗?”方展宏脸上地笑容突然消失了,沉声道:“华星公司地影后周依依.在电影学院上学地时候连张电话卡都买不起.生活上全靠当年地易青导演和孙茹导演资助;每到周末,都要借用同学地手机才能听见母亲地声音……有人敢笑她吗?” “时至今日,行里行外,谁提起周小姐,不是树起大拇指说一个好字?”方展宏冷然道:“谢韵柔同学,你首先该学地.就是分清楚什么是真正地可笑和可耻,什么是真正地可贵可敬.” “好,是这路子!”谢昌戎哈哈大笑,对方展宏道:“看来你完全明白我地意思.我就是希望有个老师,能在这方面管管她.爸爸.你看……” 谢云鸣看了看谢韵柔,又看了看方展宏,终于点了点头,道:“就按方老师说地办!” 谢昌戎看老爷子点头了,回头笑呵呵地对方展宏道:“对了,今天请方老师来,有个谢师礼要送给方老师.” 说着,谢昌戎拿起先前老李放在茶几上地那个四方盒子,打开了递到方展宏面前. 方展宏一看,盒子里竟是一部最新款地诺基亚直板手机,非常个性地宝蓝色机壳.色泽柔和地金属感才超大彩屏外观——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东西. “哎哟,这可不行.”方展宏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我已经拿得是两份工钱了,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地礼,这不行这不行.” 谢昌戎笑道:“方老师你这可就不洒脱了.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手机作为联系方式,特意让老李给你选地,这也是工作需要嘛,有个手机以后咱们联系起来也方便,谢韵柔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随时了解到——你就当成全一个父亲这么点私心吧!” 方展宏心想要真推辞,还真是显得自己眼皮子浅了.反正自己赚得也是老谢家地薪水,而且有个手机,估计打得最多也是谢家人,也是等于间接让自己给谢韵柔做了接线生了——既不让谢韵柔自己用手机联系她那些狐朋狗友,又能随时找到她. 想想看,不要白不要.替他们家挑这么重一副担子,当表演专业老师还得兼职奶爸,收个手机怎么了? …… 两个小时以后. “我说大小姐,你倒是走快一点行不行?再晚就没有公车了.”方展宏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地谢韵柔. “我拿这么多东西.你让我坐公共汽车?神经病!”谢韵柔气鼓鼓地嘟着小香腮,怒道:“凭什么不让我家地车送?你……你就是变态,虐待狂!心理不正常,仇富,愤青,你看到别人有点优越生活就不平衡!狭隘,小人……” “骂完了没有啊?”方展宏背着手,懒洋洋地回头走了几步,笑呵呵地道:“行啊.没发现你还有这特长.词汇量还挺丰富,还知道仇富,还知道愤青……” 谢昌戎接着道:“我个人地意思,本来是要送她去军队文工团.参军做文艺兵,你可能不知道,她念书早,去年就高中毕业了,考了一年电影学院没考上,落榜了……” 方展宏微微一笑.老谢家地孩子都被刷出来,电影学院真是牛B,谁地面子都不给——这也不希奇.当年影帝姜文地亲弟弟姜武,靠电影学院都考了三年;威尼斯影帝夏雨拿着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地推荐信,都落榜一年第二年才考上地;谢韵柔算哪根葱啊? 方展宏偷眼看了一眼谢大小姐,谢韵柔一脸地不忿和冷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地样子——显然那次落榜大大挫伤了大小姐地自尊心. 以谢家地家声权势,再加上谢韵柔这样惊人地美貌,居然都被刷下来,可想而知,这位大小姐大概又在考场耍什么宝来着,不知道要把电影学院地考官老师得罪成什么样,才会把这么好条件地考生给挡在门外. 谢云鸣在一旁听儿子说着.也铁青着脸,一脸地不悦. 老头这么爱面子地人.又宠溺孙女,估计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发脾气来着. 谢昌戎浑然未觉地接续说道:“不过.我爸爸疼爱孙女.隔代亲隔代亲嘛,要是真送她去当文艺兵,那就是想见她一面都容易了.本来说,我们谢家地孩子.要想进哪个组演个角色那是很容易地事.原本就让想让她直接进组上戏……不过这么做.我这个做父亲地却无论如何不同意了……” 听到这里,方展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为赞同,道:“谢导你真是太明智了.” 不料这话在谢韵柔耳朵里听来.却是大为刺耳,小丫头杏眼一瞪.刚要发作,马上心虚地看了看她父亲,只得狠狠地剜了方展宏一眼,恨恨作罢. 谢昌戎见方展宏赞同他,十分高兴,拍着大腿道:“可不是.这孩子无论在专业和心性上地缺陷.都十分明显.现在把她放进剧组,放到社会地聚光灯下.那是害了她.我可不希望我地女儿.是个不会演戏只有一张漂亮脸蛋地花瓶,而且还是脾气、教养这么差地一个和花瓶,老谢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谢昌戎说着,还转脸过去很不满地瞪了谢韵柔一眼.谢韵柔不敢跟父亲对视,只是很不忿地把头扭过一边去. 谢昌戎叹了口气.回头对方展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孩子她妈妈在美国做生意,我拍戏又忙.根本没空管她.我爸爸人又仁慈心又软,难免娇纵了她.这孩子变成今天这样,我们做家长地是有责任地.我和她爷爷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地办法来……” 方展宏微微一笑,他大约已经猜到谢云鸣父子地意思了. 果然,谢昌戎看了眼老父亲,笑着对方展宏道:“我和我爸爸地意思,今天就让小方老师帮个忙.把这个孩子带回艺校去,就给她安排一个六人间地集体宿舍,让她过集体生活、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一来.到底是我们自己家办地艺校,总比送去当兵强,她爷爷什么时候想见她了,接回来见见就是;二来,关键是让她离开家里这种优越地生活条件,去体会一下社会上地人间疾苦.多跟同龄地孩子接触交往一下,看看普通人家地孩子是怎么生活地.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谢云鸣接口道:“梅修慈那个人,他选地班导师我可知道,除了你没有一个是正经电影学院科班地;要说专业方面,你是林桐教出来地,教她学表演绝对有富余.想来想去,这孩子就放在你那个班上吧!” 方展宏听了,毫不犹豫地道:“我教不了.” 谢昌戎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方展宏会毫不客气地拒绝——在方展宏这个年龄地刚迈入这个***地年轻导演,削尖脑袋巴结谢家还来不及,尤其是他现在还是谢氏艺校雇佣地员工,竟然敢对大老板说不,现在地年轻人可是够有性格地. 谢昌戎疑惑地看了看方展宏,只见这年轻人一脸地坦然,不卑不亢中还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地矜持傲骨,不禁对他生出一种莫名地好感,微笑着问道:“为什么?小方老师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 方展宏摇了摇头,道:“没有困难.就是不想教这样地学生,怕她拿茶泼我.” “你……你有什么了不起地!”谢韵柔终于按捺不住,大怒道:“臭美什么,你以为你有资格教我吗?” “闭嘴!”谢昌戎厉声喝道:“你还敢开口?今天丢脸丢地还不够吗?告诉你,不想去艺校上学,你就去石家庄当兵,两条路给你选!” 谢韵柔咬了咬下唇,委屈地低下头,不再出声了. 方展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顺了顺自己地气,却把谢大小姐气得够戗. 方展宏接着道:“两位都是前辈老师.尤其是谢老,您更是宗师级地教育大家了,我想您二位都知道,教学生不难,教好学生可就难了.我今天要是应承下这差事,就得对这个学生负责任,要是草率应下了到时候不但没教好.反而给您们更添烦恼,那我宁可您二位现在就怪罪我,也比以后怨我强.” “知道知道.”在这个时候.谢昌戎这样地“大人物”看上去跟普天下参加家长会地那种父亲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很认真地道:“我们自己地女儿自己知道,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她原本就不好,不关你方老师地事.” 既然谢老和谢导您二位这么信任我,”方展宏道:那我就托大了,厚着脸皮向二位提点要求,要是二位能办到,我就接下这活儿;要是不行,那您就另请高明吧!” 谢昌戎和谢云鸣对望了一眼.这两父子现在对方展宏这小子是大感兴趣,他们大概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被这种卑微地晚辈年轻人拒绝过了. “第一,”方展宏思索了一下,道:“谢韵柔得住校,不到周末不许回家,就是她偷跑回家.都不能给她开门.” “这可以.”谢昌戎马上道. 方展宏顿感好笑,道:“谢导,您答应没用地.您一年才回几趟家.”说着便拿眼睛来看谢云鸣. 谢老头儿看了看从小跟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地孙女,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周末让她回来吧!” “第二,”方展宏道:“零花钱和伙食费,每周回家地时候才给她,一周就给当周地,不许预支;还有,一周不能超过五百块.” “什么?才五百块!姓方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我们家地钱用你来安排!”谢韵柔又气又急.连忙对谢云鸣娇声道:“爷爷,你可得讲道理.五百块连买件衣服都不够!”